林轻染缩坐在马车里,隐约听到沈听竹最后说得话,那就是说明清风和秋芷现在还安全着!
高悬的心终于落了下来,还没等她舒口气,就见那人苍白的手自布帘处探进来,林轻染挺直背脊如临大敌,满目戒备的盯着那只手。
沈听竹挑帘进来,淡扫了她一眼,自径坐到一旁。
他甫一进来,林轻染觉得马车里都凉了下来,本就逼仄的车厢变得压抑至极。
小心翼翼地挪动身子,想离他越远越好,可她背贴着车壁,已经退无可退。
沈听竹一眼看过来,林轻染连呼吸都变得僵滞,唇瓣小小启了一条唇缝,弱弱地吐气。
只呼不吸,一张小脸变得通红通红。
吓成这样。
沈听竹收回目光,闭目假寐。
随着车轱辘滚动压出的声响,马车慢慢向前行去,林轻染鼻尖酸涩的厉害,心一沉再沉,她不知道自己会被带到哪里去,她后悔了,如果她肯早早去到上元,便不会发生今天的事。
沈听竹没有再睁眼,林轻染却始终不敢放松,以一种戒备的姿势抱着自己,谨慎地望着他。
一直过了许久,都不见他有动静,莫非是睡着了?林轻染垂下眼,又倏然睁大,既然他睡着了,自己或许可以借机逃出去。
林轻染四处看了看,车轩的宽度足够她钻出去,此刻马车行的并不快,只要她足够小心。
她屏住呼吸,一手压住剧烈跳动的心口,一手颤抖着,一点点慢慢推开车轩。
骑马跟在一旁的“小弟”转过头来,四目相对,林轻染头皮都炸开了,猛地收回手坐好,泪水惊惧盈出,涩痛着娇嫩泅红的眼圈。
一旁闭目休息的沈听竹,几不可见地勾了勾唇。
林轻染不敢再乱来,车厢里变得悄无声息。
无声许久,沈听竹耳畔忽然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不响,他也没有理会,可一直过了许久,那声音还在不断传来。
沈听竹懒懒掀开眼皮,就见那林家女弯下一截雪白的颈,乌发顺着下沉的腰垂落,他看得不真切,像是拿着手绢,细细擦着什么。
沈听竹意兴阑珊地扬眉,“你在干什么。”
专注动作的林轻染蓦然一僵,坐直身体,迅速的就像犯了错的孩童,被抓住时的模样。
沈听竹看清了,这是在擦滴在绣鞋上的血迹。
林轻染见他看到了,就没有回答,沈听竹却耐心十足的看着她,好像非要从她嘴里听到答案。
“……鞋脏了。”细软的声音是里藏不住的委屈,就连方才求自己别杀她的时候,也不见得有这么委屈。
林轻染挪了挪脚尖儿,上头的血迹无论她怎么擦都擦不去,只要一看到,她就满脑子都是那个已经死了的人,望向沈听竹的目光更多了几分怯意。
她犹豫许久,磕磕绊绊道:“能不能……”说着又止住声音,唇瓣翕动几下,没再说下去。
沈听竹似笑非笑道:“话只会说一半,那舌头不要也罢。”
林轻染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紧紧捂住嘴,含含糊糊发颤的声音透过掌心传出来;“我只是想换一双干净的鞋,不行也没关系。”
沈听竹如何也没想到,听得会是这么一句,兴味挑眉,林家究竟是如何养出这样一个娇气十足,却又胆小如豆的女儿的。
“你叫什么?”
来时三婶母与他提过一嘴,他随随听了,并没有记下。
林轻染抿了下唇没有开口。
他只说不能说半句,又没说不能不回答。
“说话。”
听到他稍冷的声音,林轻染便又没了胆子,小声嗫嚅地说了自己的名字。
“轻软?”沈听竹折眉,倒是跟她像。
林轻染皱了皱鼻尖,轻声纠正,“是染……衣不染尘的染。”越说越轻,直到紧紧闭上嘴。
她解释这个干什么,说不定这人连字都不识。
沈听竹淡淡嗯了声,阖眸不再做声。
林轻染垂眼,果然。
夜色浓沉,林间除了车马行进的声音,静的可怕。
林轻染不敢闭眼,也不困倦,就这么睁着眼睛,僵坐到了天亮。
随着周遭逐渐变得喧杂热闹,林轻染从紧绷的惶然中惊醒回神,他们进城了!
一把推开车轩,刺眼的日耀照在苍白憔悴的小脸上,道上是来来往往的车马,林轻染几乎喜极落泪。
“老实些。”
身后传来不轻不重的吐字声,暗含警告。
林轻染眼睫颤了颤,僵着身子回头,那人正靠着车壁,意味不明地看着她,许是才醒,那双过分好看的眼眸里含着迷离的水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