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停根本没认真听他说话,侧过身子系着腰间白玉银革腰带,漫不经心地问:“那你想怎么着?”
庄廉精神一震,道:“要属下说,不若就趁机给她编个不那么窘迫的新身份,等相处出了感情,就什么都简单了……”
这提议云停第一次听说,侧目看来。
“……对姑娘家来说,最亲近的人除了爹娘就是心上人了,姑娘家春心一动,人就傻了,什么都肯说……最好再多一层亲戚关系,就说是表妹吧?表哥表妹的,喊着喊着就亲密起来了……”
庄廉嘴上提着这荒唐主意,其实心中清楚,知道云停不会答应。
被云停暼了一眼后,慢慢的,他的声音弱了下来。
“这法子……”谁知云停竟破天荒地点了头,若有所思道,“左右要留她两个月,可以与她玩玩。”
第11章 舅舅
栖月园很大,分为三个区域,以月洞门相隔。上回唐娴去的是桃园,这次去的是偏角处的凉园。
这园中多参天古树,虽是四月的天,枝叶也遮天蔽日。身处其中,犹如置身幽谷,静谧怡人。
园中还有个秋千,已经有些年岁了,不难看出,这府邸中曾经是有女孩子的。
云停就坐在树荫下的闲庭中,手中持着一卷书,从唐娴看见他起,就没有翻动过,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闭目养神。
唐娴看着他身上的宽松的白衣与石桌上的折扇,毫无疑问,这人是觉得热了,到这里来纳凉的。
今年的天转暖很快,前几日落雨之后,日头骤烈,午后的太阳常使人冒汗。
此刻,唐娴用手背抹了抹额头,又在心口抚了抚,暗自宽慰自己:
已在庄廉面前演了一天,大夫也诊治不出什么问题,只要一口咬定什么都不记得了,谁也不能强逼她想起来。
想要烟霞与金银珠宝,先让她顺心了再说吧!
随着侍卫走到近前,阴影投到云停面前,他眼眸微张,从眼缝中扫了唐娴一眼,问:“知道我是谁?”
“不记得了。”唐娴从来就没知道过他是谁,听别人称呼他向来都是“公子”二字。
“还记得什么?”
“什么都不记得了?”
“吃饭睡觉?”
唐娴忍着他,好脾气道:“那是与生俱来的,我忘记所有,也不会忘记这些。”
云停道:“你打小娇生惯养,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一朝失忆,这些常人能做的,竟自己全都会了。”
这是那日唐娴故意打翻了水敷衍云停的说辞,被云停拿来嘲讽她自己了。她只当没听懂,做出迷茫的神色,“嗯?”了一声。
暖风穿梭,枝叶簌簌,树影摇动了几下,斑驳的影子从云停脸上一闪而过。
他重新闭上了眼,靠着宽大的藤椅,慢悠悠道:“烟霞和你自己的事都不记得了,那孟公子自该也不记得了?”
唐娴早将他可能会说的话在心中预演过了,此时刻意压语速,用疑惑的语气问:“孟公子是谁?”
“你情郎。”
“……”唐娴一声将出声的质疑硬生生压了回去。
她面上平平,心中早已翻起风浪。
这人胡说八道的功夫真是炉火纯青!
唐娴忍不住对自己装失忆这一计策的可行性产生了怀疑。
“记起来了?”云停的话音不见半点迟疑,甚至眼睛都没张开。
怎么会有人趁别人失忆,篡改他人记忆?
万幸唐娴是假装的。
她牙关紧闭,恨恨磨动了一下方才开口:“不记得。”
云停双臂展开在藤椅把手上,神情惬意,懒洋洋道:“我本想今日午后带你去指认姓孟的那人,现在你记忆全无,这可如何是好?”
他说着为难的话,神色和语气却都十分随意,半点未见踌躇,摆明了没把唐娴失忆的事当真。
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咬定了失忆,唐娴就要装下去。
她既想去寻找孟公子,又怕真找出来了不知该怎么办,本就因这事为难,此刻看见云停这模样,心中愤愤,索性转开脸不再看他。
这一转头,看见不远处的小径上,庄廉与侍卫说了几句话,然后匆匆赶来。
庄廉是极其不放心这两人独处的,处理完手上琐事就立刻赶过来了。
他必须得亲自看着,好随时从中斡旋。
到了亭中,见两人面上均无太大的变化,也没感受到激烈的暗涌,放心了许多。
甭管唐娴真失忆假失忆,反正不记得了,就代表着过去的恩怨全都放下,一切从头开始。
庄廉笑呵呵地为云停斟了茶水,立在一旁听二人谈话,结果第一句就震撼到了他。
“你伙同情郎盗了我的宝库是事实,并非一句不记得,就能将这罪行否认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