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扁老鼠的絮絮叨叨中,这一句话插得太自然、太随便了,就连林三酒都差点让它滑溜过去——她暗暗一惊之下,迅速朝扁老鼠瞥了一眼。后者此刻闭上了嘴,仍然窸窸窣窣地用人的双手双脚爬在她身边,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林三酒忍住了第一时间想要回话的冲动。她必须得保持镇定,免得被扁老鼠抓住什么可以利用之处。
作为话题中心的蜂针毒,却正若有所思地紧紧皱着眉头,跟在林三酒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她整个人都被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浸透了,似乎完全没有听见扁老鼠的话——它或许正是看准了这个机会,才压低声音跟林三酒挑拨的吧?
话说回来,真的是挑拨吗?
她自己不是隐隐也产生了这种怀疑吗?
当一行两人一鼠走进第四个工作人员的展厅时,扁老鼠又抓住机会,悄悄递来了一句话:“你不信我吗?”
林三酒从鼻子里嗤了一声。“你想让我对她产生怀疑,未免太笨了。”
“噢?愿闻其详。”
“下一个人,我不会杀的。”林三酒压低声音,说:“只要我问一问他体验堕落种时的过程、退出的程序,自然就知道之前靠密码退出的事是不是真的。”
“诶呀,我也没说靠密码退出的事就是假的啊,”扁老鼠用一种黏黏乎乎,假装很亲近似的语气说:“我也不假装我知道它用了什么样的手法,反正我只知道,那只堕落种现在已经在导游小姐的身体里啦。它是个特别善于说谎演戏的家伙,你还记得吧?”
怎么会不记得,林三酒都把“尧瀚”的表现在心里转了十多遍了——如果单纯只看“尧瀚”的表演,恐怕谁都不会看破,原来“她”实际上是堕落种。哪怕现在回想起来,她仍然会被“尧瀚”的绝望、喜悦所冲击;明明只是一个堕落种,怎么会有比清久留还强的演技?
“装成一个性格平凡无奇的导游小姐,还不是手到擒来吗。”扁老鼠理所当然地说,“再说了,她现在流露出来的异样,我怀疑都是故意的。”
明知道不该搭话,林三酒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她问话时,回头扫了一眼——导游小姐看上去比刚才更忧思忡忡,在寂静得只有脚步声的大厅中,竟然好像一点儿也没有把扁老鼠的声音听进去。
“毕竟是猝不及防地体验了一把堕落种嘛,”扁老鼠的语气简直可以称得上通情达理了,“我们与你们人类如此不同,哪怕是短暂的体验,退出来之后也肯定会受到冲击,假如她表现得和之前一模一样,就像没发生这回事似的,不是更可疑吗?”
“那你凭什么说她体内是堕落种?”
“需要一个堕落种才能辨认出另一个堕落种呢,”扁老鼠嘻嘻笑了一声,说:“不过我知道,这么说你不会相信的。你想啊,刚才在上一个人类的地方,我走到你身边时,好像把你给吓了一跳……你当时背对着我,看不见,很正常。只不过导游小姐就在我身旁,她看见了我朝你走过去,怎么她一句话也没提醒你呢?”
当导游小姐走到附近时,它顿了顿;等她和林三酒分散开,各自掀开另一张红布检查玻璃管里的堕落种时,扁老鼠才趁机又说道:“我知道,我身为一个堕落种,你天然就对我充满了怀疑。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说不定正是因为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我,我才故意要告诉你实话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