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众人再反应过来,只有暗红的血液从巨大水箱底部漫了上来。
云淮闭上眼睛呼吸起伏,看台之上,骤然爆发出一片惊恐的呼声。
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愤怒与震惊,“王”的爱宠就代表了“王”的在意,而爱宠被杀害,就是有人对“王”的不敬。
云淮看到他们的神色逐渐变得充满了攻击性,而三楼之上,方才在那里的伽修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
云淮迈出一步,身边的空间突然被撕开,路凛安变出双腿从裂缝中落地。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腰侧是标志性的两把长剑,他整个人高大俊美,脸颊边还有猎杀过的红色血点。
路凛安轻舔了一下,然后嫌弃道:“果然假鱼一点味儿都没有。”
云淮不置可否,更多的愤怒的视线凝聚过来,路凛安本就是被伽修锁定的入侵者,他杀了鱼还这么大摇大摆的在外面晃,几乎是愤怒看客的活靶子。
但路凛安是为他做事。
云淮抬手,扯了一把怪物的袖子,路凛安喜欢被云淮“庇护”的感觉,完全服从听话的站在他的身后。
年轻的王抬脚往外走去,路凛安站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交界处。
表演场的光透过血液变成了一种奇特的颜色,云淮站在会场底层,抬头环视了一周愤怒的人群。
他的眼神是那么平静无波,瞳孔中满是高贵的罗兰薇特的颜色,在这样的颜色中所有的虚假都显得可笑,看客的愤怒更像是一出荒诞的闹剧。
不知道从哪一秒开始,人群逐渐安静下来。
失去了歌声迷惑,他们的狂热情绪似乎又沉寂了下来,就连愤怒都消失的很快。
……凯瑟的功劳果然不小。
但云淮还没有看见想看见的东西,就在他以为今晚这一趟要白干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什么脚步落地的声音。
在凯瑟死亡血液的倒影中,有一个人影缓缓出现。
他穿着一身白色的华服,脸上戴着一面银色的面具,他的身高比云淮还要多一点,身形倒是差不多的清瘦。
一个贪图享乐并沉溺浮华的“王”,最大的能力在于他拥有迷失在这里的国民的拥簇,而失去国民的保护,他本身只是个最普通的虚假集合体。
人群的视线看向上方,又看向下方,就连围绕在“王”身边一起出现的人都面面相觑脑海迷蒙。
“王”的视线也落了下来,云淮看不到他的眼睛,因为他所有的五官都被蒙蔽在面具之后。
云淮忽然有点好奇,伽修梦中的王会是什么模样。
他回头,路凛安就在身后很近的位置,云淮顺手抽了一把他的佩剑,压着眼眸朝三层猛地掷去。
十年梦境牢不可破,国民们已经不知道在这里迷失了多久,他们从没有见过云淮,只见过被当做替身的虚假王族。
他们因为云淮的动作惊慌失措,尖叫呐喊,脸上出现了比凯瑟死亡还要震撼恐怖的表情。
他们本该飞扑上去,为“王”抵挡住一切攻击,但他们却莫名滞在原地,只有眼神看着“王”的方向。
国民们好奇过千万次,他们的“王”究竟是什么模样,为什么从来都不能示于人前,或许……或许他们即将就会看到!
路凛安的剑不知道用什么材质做成,云淮只觉得那剑刃古朴又凶恶,高高在上的“王”后退了一步,他没有任何声音和表情,好像在等着什么来救援。
但云淮站在这里,他什么都没有等到。
路凛安的剑尖划过“王”的面具,华丽的面具一分为二掉落下来,云淮眼眸微动,看见了一张没有五官的面容。
一个纯粹的,不加掩饰的,一眼辨认的懦弱又虚伪的假人。
空气中死一般的寂静开始蔓延,所有人视线中的情绪全部定格。
路凛安在云淮耳边低笑了一声添油加醋道:“这哪里比得上你,伽修是个不会捏人的手残吧。”
但就是这么个残次品,却成为了束缚无数人的存在,就算他脆弱的是路边的野草,这根野草也只有真正的王能够摘除。
周围所有人的身影都开始模糊摇晃,包括巨大的仿佛永远都不会塌陷的表演建筑。
整个幽蓝海都都随着云淮的动作开始觉醒,无数人站在夜间热闹的街上,脸上表情陷入了苍白的迷茫。
他们是谁,他们在哪,他们在干什么?
脑海中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遗忘,他们也想不起来,只觉得头痛欲裂,有一种世界即将坠落崩塌的滞空感。
路凛安走过去站在云淮身边,年轻的伊塔王缓缓抬起手指,指尖的细丝迅速蔓延,它们不断变幻庞大,最终变成了强大的海浪锯齿的模样。
他站在人群的最低处,却依旧是世界的主宰者。
锯齿张开大口,用能够吞噬所有的气势瞬间吞噬了高处的无脸人。
路凛安长这么大心底第一次升起对危险的悚然,他缓缓看向云淮,就见少年轻描淡写的收回吞噬力量,在崩塌的世界中对他道:“虚假的东西永远不堪一击,只是国民失去了王族踪迹太久,以至于自欺欺人,悲哀到最终将一个没意思的假人当做真王去信仰。”
路凛安嗯了一声:“梦要醒了。”
云淮:“早该醒了。”
异族怪物看着年轻的王:“但他们可能会陷入另一场美梦也说不定。”
云淮疑惑的嗯了一声,身影开始变得虚幻漂浮。
真实的王会拯救每一个深陷信仰的国民,他无比强大,会使帝国的旗帜重新扬起,而不会只迷恋于奢靡颓废的人鱼表演,让国民在畸形审美中失去战斗自保的能力。
等这里的人再抬头,看见的就不再是一个没有五官的假人,而是活过来的会微笑的圣坛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