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高玲珑又卖完了一锅,附近的人都已经习惯了,掐着点来买下一锅,这期间基本上没有人在。
高玲珑正收拾豆腐箱子,抬眼看到汪母,也不打招呼,将桌上的汤水扫干净就准备进门。菊花母女在烧豆浆,差不多又要下卤子了。
汪母见人要走,忙上前喊:“秀丽。”
高玲珑冷哼:“赶紧走,我不做你生意。”
“不是的。”汪母有些心酸,如今的她连块豆腐也买不起,稳住泪意,道:“我想见见传根。”
高玲珑似笑非笑:“你这人可真好笑,传根他传的是周家的根,跟你们汪家没有关系了,有什么好见的?天气有些凉,他还没起呢,起了也不见你。”
汪母一颗心像是泡进了黄连里,她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前儿媳了,因为这么久没见,前儿媳态度多少会和缓一些,结果却还是这样。她叹口气:“我从来没有想过休了你娶冬雨过门,那都是他们年轻人自己决定的,我为了根儿差点被淹死,不管我对你如何,对根儿的心意是真的。”
“真也没有用,他已经是周家的孩子了。”高玲珑转而又道:“对了,蒋家族叔的大舅子在城里多年,最近要搬回来了,他读过书,族叔已经跟我说,让我把珍珠送过去一起启蒙,反正孩子小,先学两年。两年后再说。”
汪母皱眉:“一个丫头片子读什么书?”
高玲珑已经不太容易生气,此时也忍不住怒火中烧,喷道:“你自己不是女人?你娘不是女人么?你们小的时候也是丫头片子,再说,丫头怎么了,我如今靠自己的双手比你那个宝贝儿子赚得还要多,丫头没有用,那汪正德岂不是跟废物一般。”
她连珠炮似的吼了一大通。汪母都懵了,她不过是说了一句实话而已,怎么前儿媳这样生气?
待要解释两句,就见前儿媳已经搬着木箱子进门,还狠狠将门给砸上了。
汪母失魂落魄,久久不肯离开。还是汪正德发觉不对,一路问着找了过来,看见母亲站在那处不像是受了伤,他松了口气:“娘,您身子还弱着,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
“正德,我想看看那个娃儿。”汪母满脸惨白地道。当时在月子里,一家人都对母子俩不怎么上心,甚至没有给那孩子取个名字。也就是汪母喊过几次宝儿和小宝之类。
汪正德脸都黑了:“见着了么?”
“潘秀丽不许,还说那个孩子已经姓了周。”汪母一把抓住儿子的手,“正德,汪家不能在你这里断了根,你一定要想法子把他接回来。”
汪正德心里烦得很:“不急,冬雨还会生。”再说,现在接回来谁养?
过两年,等到孩子能跑能跳,不需要有人专门照顾了再接回来,省了大劲了。
汪母叹口气:“冬雨第一胎就生了男娃,我以为她是个好的,没想到中看不中用。等她再生……到时她揣着孩子做不了事不说,万一又生个丫头怎么办?养一窝子丫头,会让人笑话的。”
第159章 孝媳二十
汪正德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他已经够烦了, 压力也大,结果母亲还在这里说,当即烦躁地道:“问题是潘秀丽如今恨我入骨, 不可能让孩子跟我认祖归宗。”
汪母哑然。
“正德, 你心里是不是怪娘花钱太多?”
“没有。”汪正德扶着她转身就走,动作粗暴,几乎是把人拖着离开,“你身子弱,少出来, 再着凉, 还得花钱治。你在家里歇着,就当是省钱了。”
汪母看着这样的儿子,欣慰之余又有些心虚。在当下不富裕的人家,这老人生病了许多人都不会花太多的银子治病,就怕到时人财两空。人没救回来,家里还欠了一大堆的债。
她这个病需要调理,这药到没有性命之忧, 可也就跟个填不满的无底洞似的,她活一天就得喝一天的药。
活得越久, 家里欠的债越多。说实话,比那些得了绝症的人还要恼火, 毕竟绝症还能看到点儿希望。而她还年轻, 保养的好还得活一二十年。到这家里的债岂不是跟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扪心自问, 汪母不想死, 可一想到自己活着的代价那么大, 她心里就慌得不行。
母子俩回去的路上,汪正德想到家里没吃的, 最近这两天转凉了,那水摸着能冻到骨子里,不好让母亲下厨。干脆带着母亲在路边的摊子上各吃了一碗面。
嗯,家里不富裕,就不加卤子了。
两人吃完了,汪母想到家里坐月子的郑冬雨,张了张口想让儿子多买一碗,又想到儿子对外已经欠下那么多的债,干脆就不提了。
郑冬雨吃饭是要紧,可她更不想惹儿子烦心。大不了,回家给她煮个蛋花汤。
果然,一进门汪正德就去了厨房,打了一碗鸡蛋絮,加了一丁点儿糖送进正房。
郑冬雨刚生完孩子,勉强能够挪动。可想要下床拿东西还是太费劲了,孩子包了一宿,身上已经湿透,她都能闻到从襁褓里蔓延出来的臭味了。看见汪正德进门,眼睛一亮:“大哥,拿襁褓来,我要给孩子换掉。”
汪正德将碗放下:“趁热吃。吃完了再换也不迟。”
郑冬雨看见那鸡蛋絮,张口想说话,生个孩子身子会亏损严重,得好好补一补,再说她还得喂奶呢。也不是非要吃肉吃蛋,可至少得吃饱啊。一个鸡蛋冲了这么大一碗汤,只能混个水饱而已,煮一碗面糊糊也比这个好。昨晚上她早就饿了,可却没人过问一句,恍惚间她都觉得好像还没生。
先吃了再说。
心里委屈,蛋汤也没有了味儿,郑冬雨甚至险些被那热气熏出了泪水。
汪正德转身就想走,郑冬雨见了,急忙将人喊住:“帮我递东西,准备点热水。”
给孩子换一次,从尿布到各种布片子再到襁褓,还要擦洗的帕子和给孩子身上抹点油……那油是为了防止孩子身上被泡红。本来就是半天甚至是一天才换一次,再不抹好,孩子肌肤红了后,会更不好带。
郑冬雨嘴上没闲着,手也忙得很,生过孩子身体虚,怕着凉穿得就比较多,愣是干出了满身的汗。汪正德被指使得团团转,在让他又一次拧干帕子给孩子擦脖子时,他顺手将帕子放入了方才擦过身上的水里。
忙碌中的郑冬雨余光瞥见,皱眉道:“那水擦了身,那么脏,能不能换……”
汪正德本来已经将帕子捞出拧干准备递给她了,看到她眉眼间满是不耐烦,语气里又是责备。当即也恼了,狠狠将帕子丢入了水中,溅起水花一片:“你就不能先擦脖子?已经没水了,你看着办吧,爱擦不擦!”
话音落下,人已经摔门而去。
郑冬雨一个人坐在床上,整个人怔怔的,这孩子哇哇大哭,明显饿得厉害,可脖子已经在红了,不擦药油绝对不行。她伸手去盆中拿帕子,颇费了一番力气才够着,结果却摸到了满手冰凉。
弄了这大半天,盆中的水着已冰凉,可坐月子的人是不能碰凉水的。郑冬雨抱着孩子再也忍不住,趴在被褥中嚎啕大哭。
她真心觉得委屈,上一次坐月子,李蛮不是个细致的人,也被她指使得团团转。屋里屋外忙得跟个陀螺似的,那时她刚生了孩子,自觉是李家的功臣,说话嗓门特别大,语气还不耐烦,可李蛮从来不生气,婆婆拖着一条腿,将所有的脏衣服洗得干干净净,她和孩子穿的还特意烧一锅水来煮过。除此外,会想法子给她做各种好吃的,但凡她说一句不好,那样东西接下来一个月都不会出现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