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了。”徐允德轻声道。
谢欲晚没有再说,只是静静地看着天子。
天子一直垂着眸,许久都再未说话。那壶茶摆在他们之间,热气缓缓消散。待到再看不见热气,天子望向了台阶下的青年。
“谨玉登基之后,司礼会死于急症。”只是这一句,已经让病弱的天子疲惫地闭上了眼。
谨玉是废太子徐沉礼的字。
谢欲晚沉默了许久,不曾应答。
隔日。
司御史家的公子司礼死于急病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
在姜府中姜婳听见这一消息时,怔了一瞬。
虽然她厌恶司礼,但是这是她又一次意识到,原来这世间的命,都是这般的渺小。一根白绫,一方湖,一场急病。
正想着,晨莲从从前摆放着杂物如今安置着盎芽的地方走了出来。
晨莲对着姜婳摇了摇头。
姜婳一怔,轻声道:“还是不认识人吗?”
“不认识,只是口中喊着什么‘不要’、‘不要’。”
那日盎芽醒来之后,就不认识人了。见了她和晨莲,就抱紧自己的手臂,向着角落里面躲去。
她暗中寻了大夫,大夫趁盎芽熟睡之际为其诊了脉。
只是大夫说,盎芽脉象一切正常。姜婳没有法子,只能将盎芽暂时安置在从前的杂物房里。
姜婳望着关着的门,叹了口气。
从前她也见过疯傻的人,有些人过几日便好了,有些人一生都疯疯傻傻的。她说不清,也不知晓盎芽陡然不识人的原因。
她静静想着,晨莲眸垂了一瞬。
晚膳时,姜婳去给盎芽送了膳食。她望着躲在角落里面的人,轻声道:“你别怕,吃糖吗?”
她温柔地将一颗饴糖递过去。
不是橘糖的那些,是晨莲在大街上为她买的,也很甜。
盎芽依旧往角落里缩,但是姜婳一直耐心地举着手。盎芽头偷偷往糖的方向看,随后一点一点地爬了过去,手攥紧一点糖纸,很小动作地往外拉动。
从始至终,姜婳一直耐心又温柔地看着她。
盎芽将糖拿到手中之后,立刻捏紧,警惕地望着姜婳。姜婳从怀中又拿出一颗,动作极慢地为盎芽掩饰如何打开糖纸。
纤细灵巧的手指慢慢剥开了糖纸,露出糖黄黄的肚子。
盎芽也被她手上的动作吸引。
剥出来之后,姜婳用帕子包着递给她:“两颗都是你的。”
盎芽顿时傻笑了起来。
姜婳温柔看着,有些心疼。
她望着盎芽,轻声道:“好好用膳,明日我再来看你。”
其实只是隔着一道门,但姜婳不太忍心看见盎芽这幅模样,故而只是在晚膳的时候去看一看。
姜婳轻声关上了门,门被关上的那一刻,原本痴傻的盎芽沉默地看着手心中的糖。她如人前一般,蜷曲在角落,埋住自己所有的神色。
姜婳到了自己的房间,打开了深处的一个盒子,拿出了她为谢欲晚写的账本的废稿。
废稿上是一些同商阳无关的账,她一页一页翻着,最后眼眸停留在一行字上。
“七月十五,王尚书之子同静王府长宁郡主成婚,随礼。”
她怔了一瞬,忙在脑海中回忆起关于王尚书的一切。三代老臣,古板守旧,不喜谢欲晚——
但是是个正直的大臣,在她同谢欲晚成婚第五年,另一桩贪污案被在王尚书检举之下被告破,平反了之前被冤死的大臣的冤情。
姜婳眸一凝,手中捏着的一张纸满是皱痕。
她想着那日看见的于陈的侧脸,想起那日纸笔下书写的苦难,她眸沉了沉。
做了决定,姜婳将那方装着姜府罪孽的盒子从柜子底部翻出来,小心地重新检查了一遍字迹——
从头翻到尾之后,她将这一叠纸慎重地放入了木盒之中。
寻到了合适的人,剩下的日子,她便该想想,如何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将东西交给王尚书了。
......
以她现在的身份,她根本接触不到朝中重臣。
即便因为谢欲晚学生的身份,会有一些宴会邀请她。但是赴宴的大多是些年轻尚未成婚的公子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