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陆老爷子看陆卓衍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听你舅舅说,他去你那儿,你连口茶都不给他喝。”
陆卓衍靠着椅背,散漫道,“怎么会,舅舅过来我都沏的上好的大红袍,那可是我亲舅舅,我孝敬他还来不及,哪儿会舍不得。”
这种和谐中透出互相试探的场面,让棠月有些坐立难安。
“……”陆老爷子轻咳一声,还没张口,碗里落下个饱满的大虾。
老爷子眉梢眼角舒展开来。
明知故问,“棠月现在做什么工作?”
“宠物殡葬。”棠月夹着虾蘸了蘸调味汁。
“听说你大学学的法医学专业。”陆老爷子像是随意聊天,但每句话都落到点子上。
说多错多。
棠月嗯了一声,并不多话,沉默吃饭,先吃饱,再看看有什么风雨要来。
陆老爷子感叹,“法医和殡葬,虽然都是面对的尸体,但两者在普通人眼里,差别可就大了。”
棠月抬头望着陆老爷子,“嗯,法医是为人伸张正义的人民公仆,殡葬和死亡沾上关系,职业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现在也不提倡封建迷信,但大众还是觉得这个行业晦气。”
如此通透敞亮的一席话,让陆老爷子倒是有些刮目相看,从拿到棠月资料那刻,他就和助理讨论过,陆卓衍这小子到底看上这姑娘什么了,六年过去还念念不忘。
陆老爷子:“你想当法医吗?”
棠月神色平静得近乎冷漠,“我养父坐牢了,我当不了法医。”
很有个性的后生。
尖利却又坦坦荡荡,与陆卓衍在优渥家庭环境里养出来的坦荡不同。
餐桌顶上的灯光特意换成了暖色调,如今这层光打下来,散在棠月周围,陆卓衍安静地看着她,神色微动。
陆老爷子瞥了眼陆卓衍,不动声色,“我是问你想吗?”
棠月抬起头,直视陆老爷子的眼睛,“想过。”
这话落在陆卓衍的耳朵里怪不是滋味,棠月的户口问题,他还在想办法。
陆老爷子接话,“既然如此,认祖归宗吧。”
不好,大意了。
这糟老头子!
陆卓衍放下筷子,抱着双臂,看着他还能说出什么屁话。
“既然你是傅霆的闺女,理应把你的户口从原来父母那里迁出,认祖归宗,迁回你父亲名下,和你哥哥陆卓衍同宗同源,你想保留棠姓也可以,像改回傅姓也行。”
“按理说,这件事应该傅家人去做,考虑到你父亲傅霆去世了,二叔傅昂远在慈山,交给他可能会遗漏什么细节。”
“我做主,找了个律师,年前你抽出时间去见个面,把这件事办一办,听说你在学校时成绩不错,这事儿办好了,明年好好准备考试,说不定能早早进入体制内当个法医。”
“你还年轻,早点迁,免得耽误你工作。”
啪嗒一声,勺子落入碗中,与碗壁碰出一声响,陆卓衍手伸进盘子里挑了瓣柚子,手指勾了个骨碟到面前,慢慢撕开柚子果肉外面薄薄的皮。
嗤笑一声,“外公,你这精神头怎么又不好了。”
陆老爷子:“……”
知道自己这孙子挺混,从未想过,混到自己头上,陆老爷子上了年纪最烦被人说‘精神不好’,瞪着他,“我好得很!”
陆卓衍气定神闲,“还说好,你看,说你一句,你还生气了,这不是没好吗。”
着了这小子的道,陆老爷子正儿八经的医生,对自己的身体状况特别了解,“没气。”
“是是是,你没气,一把年纪了,注意点身体,本来身体就不好,医生让你吃清淡点,你这吃重油重味的肉,吃得挺欢,被舅舅知道了,免不了念叨你。”
陆老爷子当年在陆家代表着绝对权威,如果不是身体原因逼得他退下来,现在哪儿轮得到陆丹臣吆五喝六。
即便如此,陆家也没人敢挑战他的脾气。
除了眼前这个混账东西。
从小拉扯着在身边,一点点培养起来,生疏了几年,他倒是脾气见长。
听老爷子气得呼吸都重了,陆卓衍还是那副不要脸的样儿,弯了弯眼睛,把柚子分两半,一半递给陆老爷子,另一半递给棠月。
“吃点水果,降降火。”
棠月捏着柚子肉,想说点什么,却又无从开口,这是陆卓衍的家人,她不能任性地说一些难听的话。
不过陆老爷子对‘降火柚子’并不买账,“这件事早晚得办,陆卓衍,别的事情,我由着你。”
“唯有这件事,没得商量!”
这件事过去两天,对于陆老爷子到访的事情,棠月和陆卓衍谁都没有再提。
棠月盯着手里的名片看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