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阿婆总是骂棠琳早晚会出事,但为人父母,怎么可能真心希望棠琳出事,她一个人把两个女儿拉扯长大不容易。
瓦兰巷的房子是唯一的念想,棠阿婆为棠月做得足够多了,是棠月一辈子都还不请的恩情。
所以棠月一直等着,有一天爱玩爱闹的棠琳小姨妈回来,慈山永远有个属于她的家。
红绿灯不断交替变换颜色,棠月盯着绿灯看了很长时间,突然肩膀被人拍了拍。
转回头,意外发现是柳望。
“小棠姐,第四次绿灯了,你还不过去?”
眼前的男生气色看上去比之前好了不少,下巴和颧骨处新增淤青。
看淤青程度,应该就是前两天。
棠月指了指他的下巴,“又挨打了?”
闻言,柳望撇过头,垂了垂眸子,“小棠姐,请我喝杯咖啡吧?”
哪知棠月摇摇头,“不请。”
柳望换回头,哑然道,“你没钱么?”
棠月:“有钱。”
柳望不解,“那是青少年喝咖啡不好?但我马上17岁了。”
棠月不为所动的样子,从骨头缝里渗出冷意,看得柳望一惊,对她还是有一点怵。
“不太能接受你虐猫的事情。”棠月直言道。
柳望怔了怔,好半晌,有些不甘心,“……那你为什么还要帮我和我妈妈,你教我妈妈怎么掌握我爸爸家暴的证据,教她怎么去查我爸爸出轨的证据,怎么保全财产,还帮我们介绍了李律师。”
语气艰难,“为什么……”
不能原谅我呢,这几个字怎么也问不出口。
棠月神色恹恹,“我以为你懂。”
柳望涩声道,“那天你问我,精神伤害和物理伤害属于哪一种,你说后者,小棠姐,你也是……”
棠月打量了他一会儿,男生很高,过于纤瘦,两条腿跟筷子差不多粗细,“你如果要保护自己,保护你妈妈,还是练壮一点吧。”
“小棠姐,你……”柳望咬着唇,“我知道我这种发泄方式不对,那你,你以前是怎么发泄的?”
“不发泄你不会疯掉吗?”
怎么发泄?
耳畔像是又传来棠兰尖厉的哭喊,奶奶用衰老的声音说出恶毒的诅咒。
视线里甚至晃过爷爷卷着烟,坐在门口边抽烟边看戏的悠闲模样。
而院子里。
虞文升的叫骂,拳头噼里啪啦挥散在身上。
声音和味道由远及近,参杂在一起,分不清现实。
“……还敢咬我,老子今天非打死你个赔钱货。”
这个问题对棠月来说,有些幼稚可笑。
幸福的人都相似,不幸的人各有各的惨法罢了。
对于当年的她来说,情绪发泄过于奢侈。
要把所有的心思花在怎么从养父手底下活下来,光是这样,已经耗光了力气。
“发泄啊。”棠月轻飘飘地重复,在柳望期待的眼神里,冰冷无情地吐出两个字“没有”。
柳望急道,“不发泄,你怎么坚持下去?”
棠月弯了弯眼睛,明明是明媚的笑容,无端让人觉得阴森森,轻声说,“当然是——”
柳望瞪大双眼,好奇又渴望。
“秘密。”
又过了几轮红绿灯,柳望还站在旁边的梧桐树下,棠月离开很久了,他还在想,秘密到底是什么意思?
另一边,陆卓衍走出会议室,接到了护工的电话,“卓衍啊,你开完会了?”
陆卓衍推开办公室大门,关门时,凌厉眉眼冷然扫过办公区。
开宠物医院初期,陆家人有派人过来给他打下手,帮助他把医院推入正轨。
当初陆老爷子身边的沈助理离开前,也曾来新月工作过一段时间。
但那些人早已被他清退,现在的员工都是重新招进来的,换句话说,都是自己人。
护工为什么能准确知道他在开会,陆老爷子想做什么。
陆卓衍转了转手腕,随意将卫衣袖子卷到手肘,露出一截狭长劲瘦的小臂,不动声色地问,“有事?”
护工:“今天天气好,老爷子特意过来看看你,我们一会儿就到西山枫林了,你要不早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