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分明可以感受到裴铮对她的心意,可这份悸动过后,留下的唯余悲伤。
朝朝冲着裴铮摇了摇头,没有再用纸笔,只是比划着告诉裴铮她真的想不起来为什么会说不了话。
希望裴铮不要再问。
裴铮原本不过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找来大夫,既然朝朝都已经这么说,他当然舍不得逼迫。
“只要你高兴就好。”裴铮在那一瞬间就做下决定,很认真的告诉朝朝,就算她永远都不说话,也没有关系。
朝朝本也是不想会说话的,当哑巴的时间久了,很多事情都可以放在心里,若是有朝一日忽然会说话,恐怕心思就要藏不住事。
朝朝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开始计算着孩子到底什么时候会出生,人人都说十月怀胎,但大夫们推算出来的产期大多只有九个多月。
她低着头看看肚子,又抬起头看了看裴铮,心说原来还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
也正因为如此,朝朝冲着裴铮伸出手,问裴铮可愿陪她散散步:大夫说,要走一走路,才能够有助于生产。
裴铮自然是愿意的。
裴铮扶着她从屋子里出去,朝朝见到了久违的阳光,她抬起头看向屋檐,只觉得恍如隔世。
那一日,裴铮陪了她很久,也她说了许多的话,甚至还想着给孩子取名字。
朝朝却说不着急,她如今的字都还没有认全,她希望给孩子取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她哄着裴铮说孩子的父亲这般博学,还愁取不出名字吗?
裴铮满心以为是新的开始。
殊不知,那是朝朝留给他最后的温柔。
……
三个月之后,下元节,半夜。
朝朝突然破了羊水,她感受到了一阵阵疼痛,知道这是孩子要出生了。
裴铮是一个很称职的父亲,在孩子七个月之后,就宿在了西苑,两人并未同床共枕,他只是在暖阁处另摆了一张床。
很是简陋裴铮却甘之如饴。
也许是因为这个孩子承载了他太多的期待,裴铮总是时时刻刻的关注着她。
朝朝喊不出来,便打翻了茶几上的茶杯,以期引起裴铮的注意,果不其然裴铮很快就跑了进来。
见到这一幕立刻出去喊福财去找人来。
产房和稳婆一早就已经准备好,阮氏虽然觉得这些事情荒唐,可木已成舟如今孩子都已经快要出生,自然不会去扼杀他的存在。
裴铮很快就被请了出去,只留下了稳婆和伺候的侍女,产房里面什么动静都没有,只能听见稳婆的声音,一直喊着朝朝要用力。
裴铮听不到朝朝的动静,便只能不厌其烦的提醒进进出出的侍女和嬷嬷们好生的照看她。
千万不要让她因为力竭而晕过去,“她不会说话,你们要好好的注意着。”
阮氏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无奈的摇了摇头,只觉得是冤孽。
她以前可从不知道裴铮还有这么耐心的时候。
而裴铮看似平静,实则早就心乱如麻,藏在袖口中的手紧紧的攥在一处,眼也不眨的盯着产房,生怕错过了什么。
阮氏看的心疼,走过来劝他:“亭曈,这里还要许久,你要不要去休息一会儿?”
裴铮只是摇头,固执的不肯离开。
阮氏只知道自己长此以往担心的事情终于要成真,可经过这么久的时日,阮氏已然不想再管,“待她生下孩子之后,你便要同宋家女成亲,婚事已如你所愿定在孩子的百日之后,亭曈,过多的特殊对她而言并非好事。”
裴铮此刻已听不见母亲再说什么,只胡乱的点头。
阮氏只是无奈叹气,可孩子是自己生的,她能如何?
只能转身去正院安抚起自己的丈夫来。
产房里,朝朝正配合着稳婆生产,她心中有着害怕和惶恐,即使大夫们一次一次的告诉她孩子很健康,朝朝也总会时不时的想起自己要放弃他的场景。
如今到了这个地步,她便是不生也得生。
春荷一直陪在朝朝的身边,和她说起裴铮说过的话,朝朝的心里都明白,所有人都觉得她是恃宠而骄,难过裴铮娶妻。
认为她不识抬举。
朝朝也的确没有反驳,她当然是难过的。
她认识裴铮的时候,他还不叫这个名字,他叫阿阳。
是他自己取得名字,只因为她的名字是朝朝,他说:“我没有名字,那便取一个和你相近的,从今以后你是朝朝,我是阿阳。”
他说:“你是我的妻子,我会一辈子保护你的。”
他说:“别的姑娘有的,你也要有,无论是凤冠霞帔,还是三书六礼。没有证婚人,那便让天地日月来见证我们的爱。”
那是她的夫君,才不是什么镇南侯府的世子。
朝朝曾经天真的以为镇南侯府的世子裴铮就是她的丈夫,如今才知道,他不仅仅是她的丈夫,也是她的主子,他以后会是别人的丈夫。
也许会是很多人的丈夫。
他的安排,朝朝理解,可这不代表她不会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