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以为自己瞒得挺好, 但原来从故事的起点, 母亲就已经知晓了一切。
难怪当时她打电话告知领证的事情,母亲只是惊讶, 却完全没有指责她仓促、冲动等等,现在看来,或许连惊讶的情绪,也是装的。
“他……”舒杳顿了顿,感觉嗓子像被棉花堵着,“为什么和你说这些?”
“他说,如果不说的话,仓促结婚,怕我会骂你,再跟你起冲突,也怕即便以后你们真在一起了,你会为曾经欺骗我的事情而感到不舒服。”
舒杳攥了攥手,她不知道沉野怎么看出来她在意这种欺骗的,但不可否认,此刻知道母亲一早就知情,她心里确实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同时啊,他说,他也希望我能看看他是什么样的人,让我相信,即便你们的婚姻不以爱情开始,但,他绝对不会伤害你。”
“所以,他妈妈,也是他介绍你认识的?”
“嗯。”舒美如想起这段时间,依旧觉得不可思议,“其实一开始吧,我还觉得有点紧张,人家是阔太太,怎么能和我们这种乡下人玩到一起,但是接触多了,发现曼青和那些眼睛看天上的有钱人真不一样,她没架子,来你舅舅家打麻将,赢了就开心的跟个孩子一样。”
“你们还打麻将了?”舒杳脑子里涌起一个猜测,“所以你这几天,一直是在和他妈妈发消息?”
“是啊。”舒美如无奈地说,“你看我就是把你生得太聪明了,你知道一个点,就会把所有事情都摸索出来,所以我才不敢和你说,一说你肯定就知道阿野找过我的事了。”
“可是你在天巨山旅游那天,我明明听到了男人的声音,那男的是谁?”
“曼青她老公啊,你不知道,她老公可粘她了。”
“……”看来喊老婆这事儿是真的,就是对象整岔了。
不需要再瞒着女儿,舒美如倒是放松不少。
她看了眼门口,压低声音说:“其实要不是阿野,我真的意识不到,我居然给你这么大的压力,让你宁愿找一个人假结婚。”
“他简单几句话,就把你说服了?”舒杳不敢相信。
“那……当然不是。”
其实,沉野来跟她坦白的那天,舒美如第一反应是,这是从哪个精神病院逃出来的神经病。
姑且不说他解释了俩人不是真情侣,就算是真情侣,自己的女儿向来乖巧,怎么可能先斩后奏就和一个男人结婚。
然而当沉野拿出结婚证,摊开放在她面前的瞬间,舒美如仿佛被一道雷劈中,整个人僵在了沙发上。
自己的弟弟当场抄起扫把,骂他诱拐小姑娘,又说要报警。
沉野都不躲不让。
舒美如最后阻止了。
倒不是心疼他,而是因为他一开始就自报了家门,听弟弟说,那是个有钱人家。
舒美如向来胆子小,觉得得罪不起,要是弟弟真打了人,对方家人追究,就完蛋了。
她最终听他解释了前因后果,可依旧无法理解,明明自己只是希望女儿过得安稳,身边有个人照顾,不要和自己一样,到了五十多岁,身体日渐变差,还一个人孤苦伶仃的。
她有什么错?
她觉得是舒杳身在福中不知福,不理解她的出发点都在女儿身上。
直到,沉野把李成伟被抓的照片摆在了她面前。
那是舒美如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
她不敢相信,媒婆口中那个老实、孝顺、可靠的男人,居然是个性骚扰惯犯。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决定都是在为女儿好,却不知道,自己差一点就把女儿推入了深渊。
那一天过后,她答应了沉野,暂时接受他和舒杳的婚姻,但她也提出了条件,两个人暂时不能同居,不能发生任何亲密关系。
一旦被她发现,他违反约定,沉野需要赔偿给舒杳五千万。
五千万,本来是她随口说来吓吓他的,却没想到沉野不仅没有犹豫,甚至直接在后面又添了一个零。
后来的一段时间,沉野隔三差五会联系她,跟她说一些舒杳工作上的事情。
舒美如每次都冷言冷语,不太搭理,他也从不生气。
舒美如不理解,好歹也是一个有钱人家的孩子,到底是怎么拉得下脸来的。
直到沉野的母亲特意来家里拜访,舒美如想通了。
钱曼青对于舒美如来说,就像是电视里的女明星般,可望而不可及,她妆容精致、温婉秀丽,对比之下,自己就像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
但钱曼青毫无阔太太的架子,一举一动都无法让人拒绝,钱曼青还给她看了在展览上拍的江岸的作品,那是第一次,舒美如听明白了,舒杳辞职之后究竟在干些什么,原来这么精致漂亮的东西,居然是自己女儿一点一滴亲手做出来的。
俩人渐渐从名义上的亲家变成了朋友,钱曼青也就找她找得更频繁了。
她经常分享一些名山大川的视频,渐渐的,从来不曾想过要出去旅游的舒美如,也被勾起了几分兴趣。
她跟着钱曼青出去旅游了几次。
那是她第一次,以“游玩”的心态,走出那个小镇。
也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外面的世界,变化那么大,地铁几十分钟就能从城市这头到那头、机器人能取代真人服务员、点菜都不用看菜单,扫码就行了……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所谓的那些“安稳”的生活,有多落后。
舒美如大致把事情讲了一遍,感慨道:“在和沉家的人接触多了之后,我才觉得,好像确实不应该,用我生活在小县城里几十年的经验,去指导你一个大学生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