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令枝好笑,透过铜镜笑睨白芷一眼。
马车一早就备下,翠盖珠缨八宝车停在二门处。
白芷扶着宋令枝转过月洞门,忽听苍竹后传来几声窃窃私语。
“这么早叫人备车,宋姑娘不会是想去宫中寻殿下罢?”
宋令枝和白芷相视一眼,不约而同从对方眼中看出狐疑之色。
白芷张唇,欲呵斥苍竹后的人,宋令枝摇头制止。
说话的应是门房伺候的小丫鬟,声音俏生生。
“宫里哪有那么好去,便是殿下疼她,那也不是人人去得。”
“殿下疼她又能如何呢?今日皇后娘娘设下赏花宴,殿下不还是去了?我听人说,娘娘中意云家的姑娘。”
“也不知道那云家姑娘同宋姑娘相比如何?那芙蓉院殿下已经打发人去洒扫了,想来不日便有喜事临门。”
三三两两的小丫鬟渐行渐远,空中只余淡淡花香摇曳。
芙蓉院,那是宋令枝前世的住处。
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深深掐入手心,日光透过树梢滴落在肩上,宋令枝仍觉森寒彻骨。
白芷不安侧目:“姑娘,她们都是……”
宋令枝垂首敛眸:“走罢,不是还说要去百草阁吗?”
白芷心神不宁跟上去。
日光满地,翠盖珠缨八宝车穿过长街,停在百草阁前。
一路上,白芷心不在焉,惴惴望向对面的宋令枝。好几回想要开口,话到嘴边,又讪讪咽下:“姑娘……”
宋令枝一直闭着眼睛,许是这些时日睡得不好,她总容易犯困,闻言抬眸。
瞧见白芷紧张焦虑的双眸,宋令枝挽唇,温声宽慰:“怎么这般瞧着我,我又不是……”
话犹未了,墨绿车帘忽然被人掀开,一抹青灰色影子骨碌碌滚入车内。
来人身影娇小,似是哪家府上跑出来的小厮。
白芷惊得跳起,挡在宋令枝身前,满脸的戒备和紧张:“你是何人?这是我家姑娘的……”
声音戛然而止。
一声细弱的猫叫打断了白芷的未尽之语,她怏怏低头,猝不及防和那人怀里的白猫对上视线。
白芷脑子空白一瞬:“这是……”
那白猫通身雪白,油光水滑,无半点杂毛,不难看出主人的精心护养。
“这是我养的,它叫阿梨。”声音刻意压低,浑浊粗重。
来人一直低着脑袋,只双手紧紧护着身前的白猫,“事出有因,冒犯了姑娘,还望姑娘海涵,来日我定……”
白芷讷讷张了张唇:“……你是女子?”
青灰身影忽的抬眸,一双眼睛瞪圆,她难以置信:“这都听得出来?那臭老头给我的什么破药,还说吃下之后定无人认出我的声音……”
“云、黎。”
端坐在白芷身后的宋令枝忽然出声,那声音清冷阴寒,似是恨极了。
云黎,云贵妃,前世杖打秋雁的罪魁祸首。
宋令枝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会在这里碰见对方。
云黎好奇眨眼:“你认得我?莫非你也是哪家……”
宋令枝面无表情:“滚下去。”
这一世的云黎虽然还没来得及做什么,然看着眼前这张脸,宋令枝总会想到秋雁躺在炕上僵硬的尸身。
云黎面露怔忪:“不是,我只是想……”
马车外骤然响起一阵喧哗,好几个彪形大汉身着华服,凶神恶煞,随意拎起路过的无辜百姓:“可有看见一个小厮,这般高,穿青灰长袍?”
云黎陡然一惊,抱着白猫猛地扎进宋令枝怀里。
宋令枝浑身僵滞。
云黎颤抖着双肩,搂着白猫瑟瑟发抖:“我只躲一会,就一会!”
她抬眸,那双空明眸子因为害怕泛上一层稀薄水雾。
马车外的大汉显然是云府的护院,个个人高马大,嗓门洪亮:“老爷吩咐了,那白猫不能留。那畜生受伤了,定然跑不远。”
“那姑娘呢?”
“她一个姑娘家,腿脚能有多快,你们几个随我去那边,我就不信她能真跑了!给我搜!”
日光穿过车帘,光影斑驳,宋令枝僵硬着身子,面色铁青:“你……”
一语未落,云黎忽然直起身子,连声道谢:“多谢姑娘出手相助,来日我定登门道谢。你是哪家的姑娘,也是京城人士吗?你既认得我,那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