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为他这样做什么事都拔尖的人上人,不会承认这碗面是自己所做,怎知他却笑了笑,眸光中荡漾着许久不见的温柔,他挨着班馥坐下, 微微笑道:“面条是先前就让厨子搓好的, 我不过是下锅煮了煮,味道还可以吗?”
班馥用力点头,连连称赞:“是我吃过最最最好吃的面啦。”
知她不过是嘴甜在哄他,但元君白依旧忍不住跟着她笑起来。
烛光昏暗,元君白就陪在身边, 一边陪班馥吃夜宵, 一边闲聊着近况。
分明是漆黑冷寂的夜, 却让人打心底觉得暖暖的。
人大抵生来便惧怕孤独,能在芸芸众生中寻到共看朝起夕落,相知相爱相守之人,何其不易。
班馥在某一瞬间,几乎想要落泪。
她将筷子放下,挽住元君白的手臂,将脸埋上去,让即将夺目而出的泪洇入他微凉的衣袖。
元君白忍不住笑:“馋嘴的小花猫,吃饱了就想着用我袖子擦嘴?”
班馥闷声笑起来,却还是埋着脸不肯出来。
两人交叠的影子打在窗上,亲昵相依,笑声连连。
两日后,杨太医开始着手为班馥去蛊。
痛自然是痛的,但她始终咬紧牙关,不肯出声。
元君白在门外等候,因听不到里头的声响,几度想要夺门而入,但都被楚越劝诫住了:“昭训怕殿下不忍,不让殿下进去,殿下还是再耐心等等。杨太医的医术,殿下应当信得过才是。”
话虽如此,他却依旧悬心。
这场治疗用了一日的光景,待天将擦黑之际,杨太医才开门而出,对着元君白行礼道:“臣幸不负所托,昭训体内蛊虫已被取出,接下来只需安心静养,清除余毒即可。”
元君白悬着的一颗心这才落地,匆匆进门去。
杨太医等他进去了,往大门口的石阶上一坐,心有余悸地擦了下脸上的汗。
楚越知他最是端重,忍不住问道:“您老怎么了?可是太累了?”
杨太医回头望了一眼,小声道:“我是从未见过殿下对哪个女子这样上心,得亏是把人给救回来了,你是不知,我方才是生怕下错一针,比当年考入太医院还要紧张。”
楚越这样冷峻的人也忍不住笑了下,直呼您老辛苦,唤人扶他回去。
班馥的命捡回来了。
休养了月余,待元君白处理好了陈国战后安抚及重建事宜,便随他回离国。
她没有主动去问秦淞和小皇帝的下落,只间或听底下的人提起,说是他们逃了三个月,最终还是被元君白的人找到。
双方交战,陈国残军不敌,最后两人都死在了乱箭之下。
班馥想着小皇帝不过是半大的孩子,却终究逃不过既定的命运,也为他觉得痛惜。
至于秦淞,她原本以为自己该是怨恨他的,但听到他的死讯,她内心竟也异常的平静。
她这上半生,似风筝一样拴在他手中,不得自由,可也是因了他,她才能有机会重新遇到元君白,回顾往昔,竟也算过得惊心动魄,不枉此生。
半年之后,离国将国都南迁,更利于治理宽阔的疆土。
元君白正式登基,改国号为泰安。
太后旧党早在前期的祸乱中被拔除得七七八八,她自请离宫,入了皇家的一处山庄,终日吃经念佛,再也没有入过国都。
沈拂菱及其母亲,原会因沈父叛国之举被牵连诛杀,但因举国初定,天下大赦,仅被抄没家产,贬为庶民。
离京之际,她托人带话,想再见班馥一面。
可班馥自觉交情疏浅,她们之间唯一的交集点便是元君白。她自认是个小心眼的人,也听不得旁人嘱托她要如何如何,便也没有去,只托人送一匣首饰,略表心意。
沈拂菱收到之时,怔了怔。
许是怕她不肯直接收金银,只送了首饰,但里头的都是足金之物,算不上文雅,但拿去换钱却是够够的了。
邓显为班馥办事,回来说,沈姑娘收下了,对着皇城方向遥遥行了一礼,说对娘娘铭感五内,且对自家妹妹对娘娘行的不义之举致歉。
班馥浇花的手一顿,点了点头,也不再说什么。
这日元君白下了朝,却没有穿朝服,只穿了寻常公子的衣裳。
班馥迎出来之际,打量着他,忍不住笑:“殿下这是准备去何处?”
元君白过来牵了她的手,温柔一笑:“今日元宵节,都说是阖家团圆的日子,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他们这一路走了两日,元君白也不告诉班馥去何处。
等到了地方,班馥抬头看着门匾,见上头写着“揽一芳”,这才恍然回想起来,此处乃是元君白生母,静端皇后生前最喜欢的别院。
当年,也正是在此处,她发现了元君白的“秘密”。
到了别院,他带着她径直去了别院的后山之处。
竹林幽幽,一座墓碑静静立于其中。
应是常有人打扫,墓碑前的供奉之物十分新鲜,四处亦没有杂草,打理十分妥帖。
元君白和班馥先后上了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