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涌上心头,朱达常整个人突然就懈怠了,索性破罐子破摔也吃了起来,岂料就这两句话的功夫,锅里的羊肉竟是被靳若和花一棠吃了个精光,若非木夏厚道给他碗里夹了一块,朱达常就只有闻味儿的份了。
“龙神祭上,玄明散人话里话外都在针对我,应是对我生了怀疑,”朱达常啃着骨头道,“相信很快就会搜到县衙了,你们吃完这顿就赶紧走吧。”
“朱主簿不必担忧,四郎早有安排。”木夏笑道。
话音未落,窗户砰一声开了,一道影子呼啦啦飘了进来,挤坐在靳若身边,不由分说抢了靳若手里最后一个蒸饼,靳若骂骂咧咧噼里啪啦和那人对了十几招,竟是没打过,含泪看着“影子”美滋滋吞下了蒸饼。
朱达常嘴里嘬的骨头掉到了桌上,新来的那个“影子”衣着、服饰、发髻、身形都与林随安一模一样,唯独长了一张男人的脸,而且这张脸好死不死还有些眼熟。
朱达常想起来了,“玄清道长?!”
玄清道长呲牙朝朱达常一乐,朱达常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此人绝对不是玄清道长,玄清道长绝不会做出这么诡异的表情。
尽职尽责的木夏彬彬有礼介绍,“这位是天下第一盗云中月,擅长易容和逃命,目前算我们的半个盟友。”
云中月不高兴了,“好歹我也算是给你们办事,怎么连块羊肉都没给我留?”
“有的吃不错了。”靳若嘀咕。
花一棠示意木夏回后厨又端了一个小铜锅出来,里面是新鲜的炖羊肉,一直用火温着,还冒着热气。
云中月高兴了,靳若不爽了,恶狠狠瞪着花一棠。
花一棠吃饱喝足后明显心情不错,摇着小扇子问,“云兄此行事情办得如何?”
“我去诚山转了几圈,把他们都引过去了,估计龙神观和裘氏的人现在正在搜山呢。”云中月瞥了眼林随安,“尤其是裘鸿一行,对林娘子当真是恨之入骨啊。”
林随安无奈耸了耸肩。
朱达常这才明白,原来这个云中月假扮林随安将追查的人都引去了诚山,也就是说,目前县衙还是安全的。
想到这,他心中是五分庆幸,五分悲哀。
庆幸的是,暂时还不必和龙神观正面硬碰硬,悲哀的是,不知道花一棠这帮家伙还要鸠占鹊巢多久,只一个靳若,几日已经吃了他快一月的俸禄(俸禄是粟米),还有这吃饭用的长条桌案,也不知花了多少银钱——想到这,朱达常突然觉得有些不对,仔细一瞧,这条桌案竟是用他的茶案、书桌和一块床板拼成的——这帮家伙,难道不仅要吃光他的俸禄,还要拆光他的家不成?
朱达常哀怨地瞪着花一棠,心道:这日子没法过了!
花一棠似有所感,笑眯眯道:“我知朱主簿心焦如火焚,但诚县之事牵涉一县百姓安危,不可不慎,定要步步为营,谨慎行事。”
朱达常抱拳,“花县尉有何高见?朱某愿洗耳恭听。”
娘的,都火烧屁股了,你就别拽文了行吗?!
花一棠竖起两根手指,“若想解诚县之危局,有两处关键,一要解身之毒,二要解心之毒。城县百姓常年依赖龙神观符水,却不知早已慢性中毒,致使体重下降,脏腑受损,五感渐弱,此一点,方大夫已经为朱主簿解释过了吧?”
朱达常皱眉点头。
方刻:“如今有了符水,可以进一步完善解药,但药材不够,药引难寻,必须出城方能购买。”
“我有出城的办法,”云中月喝完最后一口羊肉汤,“卖给你们,五百金。”
靳若:“你怎么不去抢?!”
云中月掏出一张密密麻麻的地图拍在桌上,“这可是我冒着被砍成肉酱的风险探出来的密道地图,有本事你也去探一份回来啊?”
靳若:“……”
林随安抓过地图瞅了瞅,完全看不懂,地图里记录的通道仿若蚁穴,四通八达、繁杂难辨,若是让她拿着这张地图去走,八成会在密道里迷路至死。
云中月:“四面庄和贤德庄的密道都是几十年前建的,龙神观的地下密道是近两年才建的,新旧两部分密道在地下连通,成为了一个整体,”他点了点中央位置的一处圆形区域,“这一处是玄明散人的秘库,里面是龙神观囤了几个月的货物,玄明散人本想在龙神祭之后将这些存货卖出去,大赚一笔,不想昨儿晚上被花四郎和林娘子烧了个干净。”
朱达常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娘啊,才一晚上这俩就闹出这么大动静吗?!
这岂不是太岁头上动土,老虎嘴上拔毛?!
“不过也多亏二位大闹了这一场,逼得玄明散人告诉了我一处密道的隐蔽出口,”云中月又指了指地图左下角,“正好直通城外龙神湖南岸。”
林随安了然:此处便是她和花一棠逃出来的那个出口。
“无论是贤德庄还是四面庄的密道,都能抵达这个出口出城,只是过程有些崎岖。”
花一棠皱眉,问道:“靳若,你可能看懂这地图?”
靳若凝神研究地图片刻,点头,“不难,可以。”
“能记住吗?”
“能。”
云中月颇为诧异看了眼靳若,砸吧了一下牙花子,“少门主果然继承了净门祖传的识路辨踪的绝技。“
靳若横了他一眼。
果然是她林随安的徒弟,太可靠了!林随安十分欣慰,掏出暗御史令放在了靳若的手里,“你带此物去广都城寻广都太守车庭,将诚县境况告知于他,请他速速派人来诚县增援。”
靳若:“是,师父!”
花一棠解下腰间的花氏玉佩信物也放到了靳若手里,“你拿着这块玉佩去广都城寻白向,白氏和花氏定会想办法筹好所有的药品和香料。”
靳若怔了一下,点头,“好。”
方刻掏出药方递给靳若,“这是所需的药材清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