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穆忠才姗姗来迟。三层的大乱斗早已结束,说来也怪,这帮纨绔闹成这般,二层和一层的客人竟然熟若无睹,该吃吃,该喝喝,待他们打完了搀扶着互喷口水离开之时,还头头是道点评。
“猜猜今日是哪边赢了?”
“我猜是花家四郎,你瞅他笑得多开心。”
“冯家二郎的脸黑得跟锅底似得,肯定输了。”
“你说这帮二世祖,真是吃饱了闲的,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打,他们没打累,我都看累了。”
“花家四郎也有些过分了,没事写什么打油诗啊,冯氏最重面子,这一闹岂不是要跟他拼命。”
“那诗真是花家四郎写的?”
“之前是不是他不知道,但今日这一闹腾,冯氏肯定要赖上了。”
这帮富二代果然是作业太少闲的,林随安心道。
“林娘子,你真遇到了花家四郎?”穆忠问。
林随安有些疑惑看了穆忠一眼,他同一个问题已经问了三遍。
“穆公到底想说什么?”
穆忠摇头笑道,“只是觉得人和人的缘分颇为神奇。”
林随安:“啊?”
穆忠不再往下说了,笑得意味深长,硬生生把林随安笑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暮餐过后,根据穆忠的推荐,林随安在城东的疏星坊选了家名为“云来”的客栈落脚,本想小憩片刻,待入夜再去著名的扬都夜市逛逛,岂料一闭眼就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隐隐听到咚咚咚的砸门声,林随安的眼皮重的厉害,尝试几次都没睁开。
砸门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尖锐:
“里面的人开门!快开门!开门!开门!”
“再不开门我们卸门了!”
林随安突然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她还躺在罗宅内室,屋里充满了刺鼻的血腥气,转头就会看到罗石川的尸体。
林随安一个激灵睁开眼,几乎与此同时,屋门被撞开,七八个黑衣红带的不良人一窝蜂冲了进来,林随安甚至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被刀刃横了脖子。
“已擒住杀人嫌犯,立即送入大牢!”
林随安:喔嚯,又来?!
第17章
入扬都的第一天, 林随安不仅逛了罗城,还顺道参观了衙城,并对高城坊的府衙大牢进行了一次深度游。
瞧这超过四米的层高, 瞧这坚固耐用的建筑材料,瞧这阴间的采光, 瞧这恐怖的人口密度, 瞧这牢房守卫的苦瓜脸,真是——真是……
她特么也太倒霉了吧!
林随安坐在一群哭哭啼啼的女子中间,牢房的腐臭和浓郁的熏香混在一起,味道十分标新立异。左边的小娘子穿着东都最流行的袒|胸装,哭得一颤一颤的,晃得林随安直眼晕。
“奴家真是冤枉的,奴家怎么能是杀人嫌犯呢, 奴家嘤嘤嘤冤枉嘤嘤嘤——”
右边小娘子面若□□,脖颈纤细,额头贴着朱红色的花钿,眼泪在脸上冲刷出两道水痕, “人家好好待着客人呜呜呜,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嫌犯呜呜呜,冤枉呜呜呜——”
看这些女子的衣着打扮和言谈举止, 显然是红妆坊里从事特殊行业的妓人,感情这牢房里二十几号人都是杀人嫌犯?而她只是其中之一?
林随安挠了挠脑门, 心中那叫一个憋屈。
被不良人绑到这儿快一个时辰了,她甚至连死的到底是谁都不知道,更糟心的是, 千净也被搜走了。
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要绝地求生。
林随安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 问左边的姑娘,“这位小娘子,你可知——”
“嘤!!”红衣姑娘啼哭声高了八度,香喷喷的帕子甩到了林随安的脸上,呛得林随安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里面的,全部出来,上堂!”狱吏喝道。
牢里的女子哭成一片,被吼了好几嗓子才安静,低低的哭声随着队伍出了大牢。
二更刚过,冰凉的月色落在地上如霜雪一般,那些女子衣着单薄,被夜风一吹都冻得发抖,眼泪也好似被冻在了脸上,林随安跟随队伍向前,谨慎观望。
这里比南浦县衙大了数倍不止,屋脊连绵,高墙耸立,院中有衙卫不停巡逻,戒备十分森严,押送她们的狱吏十名,不良人十名,个个膀大腰圆,身佩长刀,越狱逃走的危险系数太高了。
林随安放弃逃跑的设想,决定先去大堂看看情况,或许还有转机。
穿过五重大门,林随安终于看到了官衙大堂,黑柱黑檐,森严肃穆,堂前有一处空旷广场,起码有三个篮球场那么大,广场外围站了一圈衙吏和不良人,表情严阵以待,像是要迎接什么大人物。
“带嫌犯——犯——犯——犯——”
堂内的喊声在空荡荡的夜空中激起一串回音,女子们的哭声停了,有些不知所措,被不良人推搡着押进了大堂,偏偏将林随安留在了广场上,孤零零地被风一吹,透心凉。
很宽,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和喊冤声传了出来,林随安听得喉头发紧,有种十分不详的预感。
大堂里的哭声渐渐弱了下去,又响起第二道传唤令:
“带——嫌——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