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地在旁边的位置坐下,和姜曜距离一米左右,翘起二郎腿,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
皮笑肉不笑的脸宛如世间最丑陋的面具,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在放大令人恶心的感觉,姜曜看着他,眼底越发黑沉。
她坐在位置上没动,仿佛要与黑暗融为一体。
“既然看得出来……那你就该有多远滚多远,别来惹我。”
徐行勾唇一笑。
他可不是被吓大的,只是这个程度并不能让他退却,更何况他这回还是特意从床上爬起来,这一场非谈不可。
“我想,你现在糟糕的心情,多少跟魏旭的死以及他死后带来的一系列影响有些关联,对吗?”
见姜曜没有说话,徐行轻笑:“其实我们之间,从来不是必须敌对的关系……我这个人吧,和傅醒不一样,还是很认可弱肉强食这个理念的。”
长着厚茧的指腹落在黑底的玻璃桌面上,笃笃点了两下。
“我知道,你其实也不想跟傅醒扯上关系,跟他扯上关系那么束手束脚,你肯定不喜欢,所以趁现在还有转圜的余地,你不妨重新做个选择。”
“想想看,无论独自一人还是和傅醒站在一起,你的敌人都是整个平安小镇和放不开手脚的约束感,你就算能飞再高你都是那只笼中鸟,你不快乐。”
“而只要你站在我这边,前方的拦路石就只有傅醒一个,我和你共同承担这份压力,或者更自信点说,你我联手后,他傅醒能算个什么东西呢?”
徐行收回手指,再度交叉在膝盖上,姿态慵懒闲适。
“当然,你还是可以认为我来这一趟是怂了,是要躲在你身后,拿你当枪使。可是阳阳妹妹,在我这里,如今是我在给你机会,给你不用吃苦的机会。”
他摆高姿态,并不顾忌语气和姿态,早已撕破脸的关系,无所谓会不会再惹对方不快,反正最坏也就这样了。
“未来顺遂与否,自由与否,快乐与否,全在你一念之间。”
聒噪的声音终于停止,姜曜闭了闭眼睛,再睁开。
“说完了?”
徐行笑了笑,“说完了,怎样,是要当场拒绝我,当场答应我,还是需要我给你一段时间,让你仔细考虑考虑?”
“当场拒绝。”姜曜说出这四个字后,用比方才慢了几拍的徐行语气道,“怎样,你是现在滚,马上滚,还是立刻滚?”
徐行翘起来微微晃着的那条腿顿住,漫不经心的神情冷了下去。
他预料到姜曜拒绝的可能性,但还是发自心底地为她错误的选择感到惋惜和愤怒。
“你想好了,这是我问你的最后——”
话没说完,雕塑般坐着的人动了,紧接着一股剧痛在腹部炸开,坐着的椅子随之往后仰倒,他的人也往后倒飞,砸在别的卡座上又滚下来,一阵天旋地转。
强烈且连续的痛楚令他白了脸色,缓了数秒那阵眩晕才过去,刚要站起来,衣领被人揪住了。
友爱公寓加的是力量点,姜曜如今的力道是普通男性的三倍,刚才使出了全力。
一滴豆大的汗珠沿着鬓角滑落,姜曜脸上没有血色,她攥着拳头,在徐行的腹部砸在第二拳!
徐行只觉五脏六腑移位,喉咙口一阵腥甜,几欲吐血。
“你疯了……在这里动手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说了让你别惹我。”咧开的嘴里带一丝血色,姜曜狠狠掐着徐行的脖子,声音很轻,“你聋了吗?”
她的眼睛黑得可怕,纵然是自认心狠手辣的徐行都开始发憷。
疯子。
疯子!
姜曜松了手,新鲜的空气重新进入气管,缓解胸口的疼痛。
“滚吧。”姜曜拍了拍他的脑袋,再摁着他的头借力站起,俯视着他,“挑战本里见哦。”
黑黝黝的眼睛居高临下,眼底微末光芒像暗夜行路撞见的两团鬼火。
徐行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她好像在看自己,又好像透过自己在看别的什么人。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那眼神,是看垃圾的眼神。
轻蔑,厌恶。
充满了摧毁覆灭的欲望。
酒馆的大沙发很柔软,姜曜躺在里面,像躺在摇篮里。
她无法思考,脑子空茫茫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这次梦里来了好多人。
爸爸和妈妈都抱着她哭了,爷爷奶奶摸着她的头说“终于等到阳阳回家了”,大哥哥也从部队回来,亲手给她烧了好大一锅羊杂汤要她趁热喝,外公外婆也来了,带了好多天文级望远镜送给她,还有伯伯伯母,也是齐声说着“老天保佑”,特别高兴她能回家……
她被所有人团团围住,正无奈地挨个儿安慰时,二哥哥也来了。
他没有到大家中间来,远远地站在门口。
但他的声音很重,很尖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