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人成神……”孟如寄有些惊讶,“既是如此厉害的背景,为何我却没有在任何修仙门派的历史中见过,我甚至都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天神的存在。”
“因为……”莫离艰难开口,“早在很多年前,莫矣就与人间的修仙者们决裂了。具体原因我不知。我唯一知道的是,在她成神之时,曾被批命,人成神,万物灭。”
孟如寄为这六字一愣。
牧随却淡漠开口:“天神没有命格,只有凡人才有。”
“对,我好像以前也听说过。”孟如寄应和,“天神天生,未有命格,只有凡人才有能被天神看见的命格。”
“没错,但她由人成神,在成神的瞬间,她看到了自己的命,凡人仅有三字命格,唯有她,有六字。她成神前,是前三字,成神后,便该履行后三字。但当她彻底成神之后,她便再看不见自己的命格,唯一能看见的,只有碌碌众生的命。”
“那我!”孟如寄想到了什么,“给我批命的人,不会是她吧!一个老头?”
她的话一出,四周安静了片刻。
莫离微笑:“是我这老头哦。”
孟如寄双目一瞠:“又……是你?”
“对,因为莫矣给了我看见他人命格的能力。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看见,我看见命格的人,大多数,最后都来了无留之地。”
也就是说……她这劳碌命,早就在八百年前就注定了……
孟如寄无语了好一阵。
莫离瞥了眼牧随:“我也给你批过命呢,你还记得吗,千山君?”
牧随神色一沉,孟如寄瞥了过去。
莫离笑眯眯道:“迷途者,你是否还未找到自己将行的路?”
“你多言了。”牧随冷声道,“交代你的事就行。”
“真严肃。”莫离撇了撇嘴:“我和莫矣的故事很长,很复杂,但概括来说便是,差不多两千多年前吧,我那时年少,遇见了早已成神的莫矣,她虽是由人成神,但做了多年的神明,见了许多人世变化,她那时已经心生混沌,可她还是在对抗自己的宿命。我有缘遇见她,便也想帮她一起对抗那虚无缥缈的命。”
莫离自嘲一笑。
“她给我批了命,说我会孤老死,我便想着,如果我能对抗自己的命运,那她是不是也能对抗她的命。我们成了朋友,相谈甚欢,我用我的魇妖之力,为她造了一个梦,梦中,她一直是道心清明的神,福泽天下。
“她在梦里很开心,为了留下这个梦,她借神明之力,将这个梦,永远封存起来。成了世间中虚无却又真实的一处空间。”
莫离望着孟如寄和牧随,神色间,却似有悲悯:“那处空间,就是无留之地。”
孟如寄恍悟:“无留之地,是你和莫矣一起造的。难怪说你是无留之主的时候,你说算是……”
莫离苦笑:“我们留下那空间的时候,只以为是困住了一个梦境而已,甚至我们离开之后,也没再去寻过。未曾想,多年后,那空间境界里,竟吸纳了那么多游魂、执念、迷路人。”
莫离意有所指的看了眼牧随。
牧随唇角微抿,脸色十分冷硬。
“莫矣一度相信,我是能改命的,于是她也愿意为了不灭万物,而做最后的努力,她将自己几乎所有的神力,炼为一颗拥有创世之力的神珠,然后给了我。
“她说,以后若她终无法控制的滑向深渊,那么,得到了这灵珠之力的我,可以弑神。”
孟如寄闻言,错愕着,望向了牧随丹田之处:“内丹……”
牧随只盯着莫离道:“她滑向了深渊,而你,没有杀她。”
“没机会啊。”莫离故作轻松,“她给了我这珠子以后,便回了传说中的神域,我是上不去的,便只能在下界修行,以图早日参透神明之力的奥妙。但在修行的过程中,也就过来一两百年吧……我便遇见了意外。”
“你有此神力,还会被什么伤害?”
“一个半妖,有创世之力,会受到什么伤害,孟如寄,你比我更明白。”
孟如寄沉默下来。
牧随看了一眼她的侧脸,身侧袖中的指尖动了动,但最后只是归于平静。
莫离继续说着:“我的脾气没你好,平日里也想不起来行善积德,只顾修炼了,结果可想而知,许多修仙者说,魇兽本恶,还有一些大能意图夺取我身体中的‘神力’,千般算计,万般谋害,他们还给了我多可怕的名头‘魇天君’……呵,朗朗上口,遍晓天下,你看你平日里叫得也很顺口。”
“为了我,或者说为了我身体里的这力量,闹了个天下大乱……”
孟如寄当然知道,她的父母,村庄里的许多人,都是因为那个“天下大乱”饿死的。
她也差点饿死了……
“我也并非圣人,难得清明之心,被群起而攻之时,穷途末路之际,我数次望着夜空星穹,也想过,我信仰的人神,为何还不曾归来。
“若是她来,我身上的污名、冤屈是否都能洗刷,还想过,我参透神明之力真是太慢了,我若能完全发挥这力量,我第一个要杀的,就是那些修仙者,甚至到了最后……我想,若莫矣能灭世,也不错。”
“莫离……”孟如寄听得不忍,但更多的,却是感慨。
他说的这些,世上别人不懂,但她却懂。
只是,哪怕到了现在,孟如寄也不知该如何去安慰莫离,哪怕一句话……
因为她太懂这样的感受,以至于她也太知道,任何安慰……都没用。
“所以,你最后,还是被修仙者杀了。”
几乎有些突兀的,牧随平稳沉静的声音在两人耳边响起,打破了两人因为过去的回忆而引起的情绪。
“对。”莫离道,“见到小孟之前,我已然是强弩之末。我那时只想着,他们想要这创世之力,想借此,登更高的天,但我偏偏要将创世之力,赋予一无所有之人……”
孟如寄闻言,无奈,却也不知道该不该骂他,只能哭笑不得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