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遭受的伤害都是你父皇做的,不关你的事,但你受的伤害,不能说没有我的原因。”
“旎旎,始终是我欠你的。”
他们本是对立面上的两端,该是你死我活的关系,但奇诡的命运将两人扯了红线,要他们纠缠在一起,那么就必有一方要妥协,必有一方要亏欠。
如果不能容忍就只剩下仇恨和破碎的结局。
但玉石俱焚应该是最好的结局吗?
有的时候妥协和亏欠,是不是可以创造更好的东西?
云舟不知道未来会不会更好,但不去试试,便不知道结果。
她沉默无言,反握了萧铮的手。
两只手十指相扣起来。
一只手强劲有力,一只手柔若无骨,但两只手扣在一起,又是那么般配和谐。
云舟感受着萧铮手上那道疤痕。
想起他曾经困兽一般挣扎的日子,想起他头上滴落的鲜血和阿月的墓碑。
都是孽海中挣扎出来的人,谁欠谁又有什么相干。
“既欠了,就多还我些。”她说。
“好。”他答。
……
暮棣死了,他的亲眷还在,云舟一能起床立刻就去见了她的二嫂。
马车停在一处僻静的民宅门口。
宅院里看起来安安静静,然而走进去就会发现里面有重兵把守。
云舟掀开车帘问童宪:“就是这吗?”
童宪点头:“暮棣的家眷,都关押在这里。”
云舟在门口看了一会,才起身被扶下马车。
童宪低声道:“娘娘,陛下他怎么说?通常是不能遗祸的……”
云舟收回搭在童宪腕上的手:“陛下是微服来的,他说,南兹地界上的事,本来就该我来管,他不插手。”
童宪点头:“臣明白了。”
暮棣的妻子,是翰林院大学士冯珏的女儿,叫做冯婉清,人如其名是个温婉清秀的美人,皇族女眷在年节时常常出入皇宫拜见皇后,云舟见这位皇嫂的次数,比见哥哥要多。
冯婉清在房门被打开的瞬间,搂住了自己的两个孩子,但随后她一眼就认出了云舟。
“真的是你……”她说。
“是我,嫂嫂。”云舟在她对面坐下。
冯婉清虽然认出了她,但还是很戒备,她紧紧拥着两个懵懂的孩子。
可是这种坚强的守护里里,透着一种绝望的无力。
那两个五六岁的孩子,睁着乌溜溜的眼睛望望母亲,又望望云舟,她们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已经永远也不会再出现了。
“你来了,说明他已经……”
冯婉清似乎早已经想到了这一天,她的语气里也没有什么惊讶或怨恨,她说道:
“大嫂和三弟妹上吊之后,我为她们哭了一场,其实也是在哭我自己,我知道,我有这一天也是早晚的事。”
“她们的孩子呢?”云舟问。
“大嫂的孩子在路上生病没了,三嫂本来就没孩子,这是好事,总比我强。”
冯婉清摩挲着孩子的肩膀:“大胤皇帝是要斩草除根的,我也保不住他们,当初不如不生下他们来受罪。”
说到这里,她平静而麻木的脸上,终于有眼泪落下来。
云舟的神情难以捉摸:“二哥也是这样说的,他说孩子一定会死的,他让我如果可以,救救你。”
冯婉清闻言先是凄然一笑,而后终于忍不住爆发出一声啜泣:
“他让你救我……他死了,孩子死了,大魏没了,我怎么活?怎么活?”
她只爆发了那一下,就立刻止住了,她对云舟说:“你是大胤皇帝的女人,已经不算魏人了,你替他来杀大魏最后的血脉,我理解,只是我不能让你动手,魏人,得死在自己手里,请你出去吧,然后进来给我们母子收尸。”
冯婉清的声音冷冽而决绝,她是打算亲手送两个孩子上路,然后再追随而去。
云舟不动,她看了看那两个什么也不懂还呆呆的孩子,说道:
“大魏最后的血脉?他们凭什么?”
冯婉清闻言怔了怔。
云舟看着冯婉清:“大魏的血脉是千千万万的魏人,他们接受了新皇帝,活得好好的,区区暮氏的子孙算个什么东西?”
冯婉清不明白云舟何出此言,但她莫名得在她嘲讽的话语里听出了一点生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