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走了。”他垂着头,越过裴喻,踉踉跄跄几步,扶着柱子站稳后,又继续几步。
月妩想上前追,可院门口中来内侍打断了他们。
“哟,温大人为何从此处出来了?”内侍扶了温慎一把,“陛下还说邀大人去宫中对弈呢,今日天色已晚,只能是改日了。”
温慎扶住墙边,有气无力道了声谢,摇晃着,走远了。
月妩要去追,被内侍拦下:“在外头寻了一群没见着郡主和裴大人,问过了才知晓原来都是在此处。”
“大人有何事吗?”月妩着急忙慌看向那道背影。
“陛下有圣旨。”
月妩一愣,跪下接旨意,裴喻也走过来与她跪作一排。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平阳郡主温厚恭良,至善至臻,蕙心兰质,克勤克俭。先办纺织学司为民谋利,后开粮库救助灾民,慈心向善深得朕心,今特封为平阳公主。钦此。”
内侍笑眯眯收起圣旨交到月妩手中,扶她起身,小声恭维:“这从古至今,非圣上亲生女被封为公主的可没有几个啊,陛下真是宠爱公主啊。”
“多谢陛下。劳公公与舅舅转达,说我明日便去宫中向他请安。”
“陛下近日朝政繁忙,明日未必有空接见,不过臣会向陛下转达的。”内侍眼睛都笑眯起来了,“这圣旨本该是公主与驸马拜堂成亲时宣的,为的就是个喜上加喜,不想应是臣来晚了,还请公主莫要怪罪。”
月妩摇头:“此事与你无关,公公不必自责。”
内侍微微点头:“公主府早在建了,只是里头缺了些材料,一直未竣工。公主若是有空,可与驸马一同去瞧瞧,若还需什么直管与里头管事的说。这大喜之日,臣便不叨扰公主了,去前头讨一杯喜酒,便回宫去的。”
“快来人,带公公去前头喝些喜酒。”裴喻在旁及时道。
有两个侍女立即跑了出来,引人出门。
人一走,月妩快速进门,拆了头上的冠,脱了红色的外衫,换了一件素色衣衫,便要往外跑。
裴喻上前拦:“你要去追温大人?”
“与你何干?”月妩瞪他一眼,手臂用力一扫。
裴喻上前一步,又挡住她:“我不拦着你去寻温大人,可今日府中皆是宾客,你若这样跑出去,殿下会如何看?陛下又会如何看?这可是陛下亲口赐的婚。”
“他们如何看,与我何干?大不了就来将我的头砍了,反正这八年我也受够了。闪开!”她又是一挥袖。
裴喻顺势抓住她的手腕,轻声道:“你觉得自己的生死不重要,那温大人的呢?谌儿的呢?”
她一怔,半晌没说出话来,扫开他,转身回了房里:“不许你这样唤我,也不许你这样唤我的孩子。”
裴喻笑着跟进来:“我既已与公主成亲,自然会将公主的孩子视为己出。”
“我明日便去与舅舅说,我要和离!”她往床上一坐,怒拍床铺。
“可方才公公已提点的十分明了,陛下明日不会见你。”裴喻坐在她身旁,侧身抱住她,“小妩,我又未说不许你与他相见,即便你将人带回来,睡在我们的床上,我也不介意的。”
她奋力挣开,怒斥一句:“谁与你是我们?你骗了我!中书令这样大的调动,你如何不能知晓,你从未与我说过!”
裴喻微微垂睫,笑着道:“我心悦公主已久,怎会与公主说明情敌已到了京城,岂不是将公主拱手于人?”
“啪!”
裴喻头被打得一歪,脸上一阵发胀。
“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我是你之所有物?你有资格说拱手于人这四字吗?!若不是你骗我?今日他怎会这样走掉?!”月妩气急,一双妙目充满血丝。
裴喻笑了几声:“我已说清楚了,是温大人不信公主,公主却要将气撒在我身上。更何况当初若非是公主从御花园追我到大明湖,日日盯着我瞧,陛下又怎会将公主赐于我?”
“你!”月妩咬牙,猛得撤回手。她无法反驳,事实正如裴喻所言。
“公主有气力与我争吵,不如早些歇息,想想明日该如何与温大人解释。”裴喻说罢,站起身来,自顾自开始解衣裳。
月妩一顿,怒目瞪他:“谁许你在此宽衣的!”
“我与公主已拜堂成亲,莫说是要在此宽衣,便是这床榻也睡得。”他笑了笑,走过去,便要往床上躺去。
“你走!”月妩搡他,“滚出去!不许上我的床!”
他巍然不动:“公主不是殿下,我非卢依,即便是去了公主府,公主也没有想赶我下床,我便乖乖下床的道理。”
“陛下是我舅舅,你胆敢对我无礼?!”
“舅舅又如何?总归不是亲生父亲。”他脱了靴子,往床里一躺。
月妩猛得起身,退开好几步,指着他道:“你且等着!”
说罢,她收了些自己的贴身物件,去了隔壁。
翌日一早,她未与人打过招呼,自己一人出了门。
不论是这府里的人,还是原先长公主府中的人,都未有一个与她交心的,如今虽得了自由,想去何处也异常困难。
幸而一番探听后,得知裴府与温慎那儿隔得不远,她就这样徒步走去,毫不避讳叩响了温慎府宅的门环。
“来了来了。”里面人应和两声,看见门缝外是她,又急急关上。
“温慎!温慎!”她不管不顾大喊,“温慎,你开门!”
里面有人回:“大人上朝去了,不知几时能回。”
“那我就在这里等他。”月妩缓缓放下手,转了个身,靠在大门上,就如同那年跑回去找他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