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清跟在谢之砚身后缓缓走进“阿婆红薯”店。
店铺面积很小,估摸着不过十几个平方。里面布局朴实简单,透明的玻璃上贴了红色窗花,木质桌椅上显着各种划痕斑迹。里屋坐着一位上了年纪的阿婆,贴坐在火炉旁取暖,顺着竹椅的摇晃慢悠悠地荡着,桌面上摆放了一个很有年感的收音机,断断续续地播放着戏曲。
“阿婆,我们想买点红薯。”
谢之砚喊了一声,但屋里的阿婆没有给出任何回应,许是年纪大了,耳朵不太灵敏。
躲在谢之砚身后的颜清朝里面走了几步,但没有完全走进里屋,敲了敲那面间隔板:“阿婆,我们想买红薯。”
阿婆终于注意到门口的人影,动作缓慢地从竹椅上坐起,弯着腰驼着背,戴上棉手套打开烤炉:“啊好,买红薯啊,要几个啊。”
颜清思考了会儿,笑眯眯回应:“两个。”
其实他们现在不是很饿,吃红薯也是觉得与初雪应景,一人一个刚刚好。
阿婆应下,开始拿着小钳子夹红薯。
颜清和谢之砚坐在屋里靠窗的位置上,长桌贴靠在窗边,他们正好可以看着外面的落雪,没过一会儿,阿婆端着两个碟子过来,上面放了两个大红薯。
“哇!阿婆,这么大的红薯啊。”
颜清看着碟子里装着比自己手还要大的红薯,一时惊叹出来。
她刚刚有留意门口挂着的小纸牌,上面标注着红薯三元一个,以为是那种小小的红薯,没想到是这么大的红薯,不免觉得阿婆这样定价有点亏,按重量称算最为划算。
阿婆笑得很慈爱,像是看自家孩子一样:“多吃点,你们在长身体呢。”
颜清听着阿婆的话语莫名心软软,不由得主动和阿婆聊起天:“阿婆,你这么晚还不休息啊。”
“年纪大了,睡不着,正好坐在这边卖卖红薯。”
阿婆耐心解释着,同时将外面的那扇门关上,阻断了外面的凛风,又慢悠悠地回到里屋坐着,听着她的老式收音机。
颜清没再接话,像是有心事般低垂着头。
谢之砚注意到她的情绪,歪头看着她:“怎么了。”
颜清摇了摇头,目光落在玻璃上贴的收款码,吃了一口红薯缓缓开口。
“这里看起来只有阿婆一个人生活,感觉生活不是很如意。”
“夜里十一点独自卖红薯,可窗口贴着收款码一看就知道不是阿婆的账户。”
颜清说到这里停下了,闷头吃了一口红薯。
她不知道阿婆的具体情况是什么,不敢轻易说出口,但她心底是觉得阿婆一个人过得并不好。屋里的每处地方每个陈设都透着满满的年代感,以及当自己看到窗口贴着的收款码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头像,似乎更加确认了自己的想法,阿婆的儿子没有尽到赡养老人的义务。
谢之砚明白颜清的意思,摸了摸她的脑袋是给她宽慰。
其实他也是前两天发现这家红薯店铺,买过一次觉得味道很好,所以刚才突然想到带颜清过来吃烤红薯,一是觉得她会喜欢这个味道,二是想着照顾一下阿婆的生意。
“我决定了,我要在松榆读大学。”
“离家近一点,这样可以常常回家,不会让爸爸妈妈觉得孤单。”
颜清突然开口,无比坚定地看着谢之砚。
谢之砚顿了下,随后淡淡出声:“松榆大学?”
“对呀,松榆大学可能比不上国内顶尖大学,但也是很厉害的985大学呀,我很喜欢。”
颜清对自己规划一向清楚。
高一时已经明确自己想读的专业,不过那会儿她没有确定考哪所大学,现在她确认下来了,有了明确的努力目标。
“阿砚,你想上哪个大学呀。”
颜清吃着红薯略显含糊不清地说着,停顿了一秒,抬眼看着谢之砚继续开口,完全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阿砚,其实我有想过一个问题。”
“我每次都说不想和你分开,可是很难做到永远不分开。”
“就比如考大学这件事,我们会有不同的想法,会有不同的目标,我不会阻止你的选择,更不会阻止你去往想去的学校,成为更优秀的自己,所以一些分别是无法避免的。”
平日里看惯了颜清嘻嘻哈哈的模样,现在这般清醒认真的态度,反倒让谢之砚有些不适应。
看向她的目光逐渐缓和放柔,眼尾漾着些笑意,声线压低。
“干嘛说得这么肯定?”
“万一我也想考松榆大学呢,松大在理科院校排名很前的。”
“那你想吗?”
颜清几乎是脱口问出,眼底透着些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期待。
谢之砚突然接不上话。
他之前确实没有考虑过松榆大学,因为颜清总和自己念叨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理所应当地以为她是想在外面的城市上大学,所以平时考虑的学校也是其他城市的。
空气有一瞬间的静止,仿佛窗外的寒风正贴在耳边吹。
颜清莫名觉得有些冷意,避开谢之砚的视线,转头看向窗外飘落的雪花,自言自语道:“外面雪下大了,我们回家吧。”
说着起身朝里屋走去,和躺在竹椅上的阿婆打了声招呼:“阿婆,您那边还有多少个红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