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听见了。
他说的是,“我不想让你留遗憾。”
风吹动着他的额发,遮住了一点儿他的眉眼。她掐紧掌心,猜想也许是他并不想让她听见答案,所以才沉默许久,回答得那样轻那样小声,于是她也没追问,只是装作没听见,若无其事般看向别处,远处山岗上的风马旗也在空中漫卷。
没由来的,此刻很多画面涌入她的脑海里,像走马灯似的,一一闪现——
譬如在他向她提出联姻的那天。
那天风很大,他叼着雪茄,弯着眼对她微笑。风吹开了笼罩在他脸上的烟雾,也吹乱了他的头发。
又譬如说,爷爷去世的那个晚上。
更深露重,夜风穿堂而过,她浑身发冷,不停地颤抖,是他紧紧地抱住她,将他的体温渡给她。
再譬如说,她遭人绑架那一天。
寒风吹拂着半长的野草,她泪眼朦胧地看着他逆着风向她走来,秋风吹乱他的头发,也将他的风衣吹得鼓胀起来。
……
还有,她面对他时,那些忐忑、羞怯、不安的情绪,以及她掌心的汗,加快的心跳,不自觉追逐他的眼神……
这些画面和思绪像炸开的烟花和彩带一样纷纷扬扬,轰轰烈烈的在她脑子里放了一场焰火,所有这一切通通都指向一个显而易见,但她却没有很快就领悟到的答案。
她静静地坐在原处,内里却是思绪万千的,酸涩的,又带着些迟来的了然。
在这一刻,她想到了许久前梁如筠望着她,耐人寻味地说了句“bb,你完了”,以及惠能大师的那句著名的禅语。
——“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
原来……这是心动啊。
第53章
结束了川西之旅后, 两人又重回了的正轨。
温恂之回到港城后,忙成了陀螺,之前他们在川西待的时间有些长,特别是雪山的路上总是没有信号, 因此积攒下来很多工作, 全都等待着他回去处理;而虞幼真这边,需要处理的各项事宜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她的论文选题已经确认好了, 与此同时,赵瑞心也在给她铺路, 着正手准备她入企业锻炼学习的相关事情。
虞家大房自长子入狱后,风评大降, 现在已呈现了颓势;虞家二房倒是借此机会狠狠地打了一个翻身仗, 守住了半边江山,虽然外边人都说, 二房就虞幼真一个孩子,以后保不齐还会怎么样,但了解情况的都知道,二房家产只可能是交给她的,培养继任者的任务很快便提上了日程。
在做这个决定之前, 赵瑞心把虞幼真叫了过去,母女俩进行了一次深入的谈话。
赵瑞心把一沓文件放到了虞幼真面前,说:“你先看看这些东西。”
虞幼真看了母亲一眼, 伸手拿起来,扉页上写着一行醒目的黑体字。
——继任者培养计划。
虞幼真抵在纸页上的指尖微顿, 然后她翻开了那一本厚厚的文件。
这份文件写得非常清楚详实,先是细致地分析了她的个人情况, 以及要担任那个位置需要什么怎样的能力,并基于上述两项提出了继任者的管理技能培训方案方案,譬如需要她去进修什么样的课程?去哪些部门岗位进行轮换学习?学习环节完成后承接实操演练环节,计划者仔细筛选出公司未来会投资的若干项目,让她真刀真枪地练手,以检验学习成果,再往后看,竟然还写了plan b。
虞幼真一一仔细地看过去,等她看完,赵瑞心才出声:“感觉怎么样?”
“很细致。”虞幼真实话实说,她话音微顿,声线低了些,“……我有点担心会做不好。”
赵瑞心也明白她的顾虑,和温氏联姻确实是一步好棋,并没有人会在明面上轻易招惹她们母女俩,但所有人都在背地里等着,盯着她们的表现,但客观来说,她们现在的处境并没有之前那么窘迫,因此也不必那么着急。
于是,她拍了拍女儿的手背,柔声劝慰说:“不用担心,饭是一口一口吃的。”
虞幼真点点头,说:“我明白的。”
话虽如此,她的眉心却仍然没有平展开来。赵瑞心见没有效果,便干脆转移了话题,转而关心起她这次川西之旅好不好玩?
一提起这个,虞幼真就来了兴致,从川西回来后,她就将单反里面的照片全部导出来,细细地一一看过,每一张都是她的心头好,就全部存到了手机的相册里。
她把手机放到赵瑞心面前,迫不及待地跟赵瑞心分享她路上的所见所闻:
“妈咪,您看,这是我们在成都拍的,是春熙路的那个大熊猫塑像,是不是很可爱?”
“这是我们吃的扯huan筋,辣死人,我当时吃得眼泪都流下来了。”
“还有这个是我们去贡嘎雪山路上拍到的照片,您看是不是好多好多雪,好白好漂亮!唯一不好的就是太冷了。”
说着她的指尖往后滑了一下,一张照片出现在她们面前,一时间两人都愣住了。
这是虞幼真在新都桥偷拍温恂之的那张照片。
赵瑞心看看这张照片,再看看自家女儿:“这是?”
虞幼真手忙脚乱地赶紧摁灭手机屏幕,说:“就是,呃……当时我看到他站在那里,我觉得他还挺好看的——不是,啊,我的意思是说,就是风景啊,呃,他站的那个位置构图啊什么的,就挺好看的,然后我就拍了一下……”
赵瑞心也不打断她说话,只是一直微笑着,用很慈爱地目光看着她。被赵瑞心这样看着,虞幼真讲到后面,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然后她挠了挠脸侧,干脆默默收了声。
赵瑞心望着她,过了会儿,她忽然轻声问了句:“真真啊,你和恂之……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呀?”
“嗯……”
虞幼真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便含糊其辞道:“就……那样吧。”
平时赵瑞心都很尊重她的,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今天却是个例外。
“那样是哪样?”赵瑞心放下手中的茶盏,难得追问道。
“就是……”虞幼真想了半天,说,“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