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要的是一个被献祭的小巫女,而不是一个想做英雄救他们的小巫女。
在这个虚妄世界中,缇婴被地缚灵所压的千万恶念封了记忆,乖乖地被扣上脚链手链,被推入一个与狗洞差不多大的小房中,关了起来。
她茫茫然。
夜里风声赫赫,她听到几声狗吠,趴在自己的小屋栏杆处朝外看。
与她相挨着的狗屋旁,蹲着一只黄狗。黄狗津津有味地吃着她爹娘送来的夜食,得主人拍头夸奖。
那年轻妇人摸着狗的脑海,眉目温柔:“阿黄,真乖。你要做有用的狗,知道吗?啊,今夜好像会下雨,你睡在这里会不会淋湿?”
妇人看着天色,犹豫一下,说:“我与夫君商量一下,今夜要不抱你进屋子睡一宿吧。”
阿黄欢喜地绕着主人叫。
阿黄又回头,看向身后另一座狗屋——已经是个小少女、并非幼女身材的姑娘蜷缩着身子,趴在木栏边,剔透的眼睛看着他们。
阿黄低头看看自己碗中的狗食,又叫了两声。
女主人这才回头,看向狗屋中的缇婴。
缇婴看到她,目中浮起讨好笑意,小声道:“娘,我饿。”
她说:“我想吃饭。”
妇人盯着她,目露犹豫。
半晌,妇人闷不吭声,抱起阿黄,进入点着一盏烛火的屋子,去与丈夫商量让狗睡人屋一晚之事。
缇婴蹲在狗屋中,她听到没有更多动静了,又眼睁睁看着烛火熄灭了,就赶紧慌张地推开狗门,手脚趴在地上,锁链叮叮光光。
她迫不及待去抢食阿黄剩下的不吃的狗粮。
她只有吃饱了,才会有力气施展自己小小的法术,给村民们赐福。
不光有村民,还有其他城中镇中前来求助的普通百姓。爹娘会拴着链子,让她去施法。她没有学过法术,全凭自己的感觉,有时会帮人,有时会害人。
帮人了会得到爹娘多加的一碗粥,做得不好了会得到劈头盖脸的一顿打。
但是大家都说她是小巫女,她生来就是庇佑月枯村、是要被献给鬼姑的。
天然干净的一张纸,自然是旁人如何涂抹都可以。
缇婴听着大家的意愿做所有事,她只有很少的时候会不快乐——比如好饿、没饭、爹娘嫌她吃得多的时候,阿黄多剩她一点饭就好了;比如爹打得她好疼,如果轻一点就好了;比如娘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来骂她,骂她也无所谓,可是娘总揪她头发,她总担心自己头发要掉光。
头发掉光了,冬天就头皮冷,狗屋里太冷了,她受不了。
深夜中,缇婴狼吞虎咽去吞食狗粮时,忽然偏头,怔了一怔。
她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因为……她应该很饿,但她吃下去后,竟有一种呕吐反胃的感觉,让她觉得并不饿。
就好像她平时吃惯了好吃好喝的,看不上这些狗食。
但是怎么可能呢?
微妙的一瞬疑惑很短暂,缇婴看到爹娘屋子的烛火又亮了,她害怕自己偷吃被打,连忙爬回自己的小屋中。
而即使这样,男主人出来,看到阿黄的狗碗中粥水洒出一些,在月光下如碎银,男主人勃然大怒。
他拍打狗屋:“小婴,出来!看看你干的好事!”
出去就会被打。
缇婴紧紧拽着狗门,用身子牢牢抵着不让外面的爹进来。她眼睛漆黑又干净,隔着小小木栏与外面的男人对望。
男人愣一下,啐了她一口。
缇婴擦掉脸上的唾沫。
男人累了,嘟嘟囔囔道:“赔钱货,屁用没有,整天吃我这么多吃的喝的,还要老子养着……你怎么还没被献给鬼姑?”
缇婴不敢说话,怕他更生气。
她抵着木门,被那男人踹了好几脚也不肯开门后,男主人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缇婴才松口气。
她蹲跪在这里,仰头看着自己栖身的寸息距离之间的小屋,又有几分困惑。
好小的屋子,她都没法躺下,只能缩着坐……但是她不好提要求的,爹娘说,小巫女是要奉献的,她整日要求那么多,不是个合格巫女。
若不是合格的巫女,鬼姑不要她,她庇佑不了村民,大家大概就不要她,不养她了。
那怎么行呢?
她对被抛弃有一腔恐惧与畏缩,就算她从来没有去过外面,她也知道如果没有爹娘给她屋子睡,给她吃给她穿,她会饿死的。
缇婴靠着狗屋,虚虚地叹了口气。
她要睡觉了。
明日天亮了,还要施法救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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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缇婴果然被爹娘拽着链子,锁到了村口的槐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