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闻言,思绪倏地一顿,转过头去静静地等待着对方的下文。
在阚豪声音哑到了极点的叙述里,阚杰又变成了他认识的那个虽然看上去没心没肺,却远不至于没责任无担当到会拉人替他顶罪的人。
事发的那天下午,阚杰载着程瑶去了海边,去看海,也去看落日。
阚杰也确实如周一所预料的那样幼稚地捡了些还算看得过去的贝壳和海螺,又一概擦干净了地装在了袋子里,打算带回去找人打磨一下地给程瑶做个装饰品。
可惜天公不作美,前一天的天气预报上还显示会是多云的时间,在真正到来的时候却是阴云密布。
当天带了烧烤炉之类的工具,打算给程瑶露一手的阚杰甚至来不及把东西收回到了车子的后备箱里,如碎石般的雨点就已经砸下来了。
下了暴雨的近海路上比往常更冷清。一眼望去几乎没有行人。
于是衣服已经湿透了,不舒服地黏在身上的阚杰看着坐在副驾上冷得在打哆嗦的程瑶,踩了一脚油门地加快了车速。
变故也就是在那一瞬间发生的。
——过分在意程瑶当时冷不冷,车上仅有的毛巾够不够她擦干头发的阚杰不时的侧目,导致他没能及时捕捉到就走在他们的车前面的老人。
纵然程瑶在那一刻及时回神地大喊了一声阚杰的名字,但阚杰却已经来不及踩刹车了地直接撞了上去。
孱弱且来不及躲避的老人被撞出了几米远,汩汩的鲜血则不断地从他的身上流出,就像是那时怎么也停不下来的雨。
学生时代并没有认真上过安全课,对于急救知识也不甚了解的阚杰在那一刻只会无助地按着那位老人的伤口,就要把他搀扶上车地往医院送。
但是那位老人却跟不知道疼似的,只是抬起来手指着大海的方向,然后断断续续地说他要去海边,要去捡贝壳,要去串一条项链来给他的爱人赔罪。
站在阚杰边上的程瑶一听这话,立马从车上翻出了那装满了贝壳和海螺的透明袋子来。
她哭着把那东西塞进老人的怀里,然后泣不成声地说:“这些送你,都送给你,我们送你去医院好不好?”
老人见状,终于阖上了眼睛地说了“好”。
阚杰和程瑶一左一右地把人搀上了车,然后阚杰开出了生死时速地把人送到了自家名下的医院里。
没有排队,没有等待,医院里的人几乎是在看清来人以及具体的情况之后就立马召集当下还在医院里的专家推着那人进了抢救室。
那台手术做了整整三个小时,阚杰和程瑶也就惴惴不安地在门口坐了三个小时。
但是那个老人还是抢救失败了地死了,死的时候手里还虚攥着程瑶送给他的那袋子贝壳。
大概是至死都还想着要把东西送给心上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