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该问的问题总要说清楚,段重明又道:“那余梦长老呢?”
虞别夜抿了抿嘴,此事并非不可对人言。
且不论少和之渊与合虚山宗分足而立,死一名长老等同少一份战力,此事落在合虚耳中,与其说是唏嘘惋惜,倒不如说暗喜更多。
更不用说,他与余梦长老之间的恩怨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至极。凝禅帮他到如此地步,只要略去其中一点细枝末节,他没有必须隐瞒的必要。
虞别夜就要开口。
岂料凝禅“哦”了一声:“那日听到他大放厥词,败坏我合虚山宗的声名,顺手杀了。”
段重明的眉头高高挑起。
凝禅神色镇定。
段重明的目光落在虞别夜身上,却见的眼中明显也带着难以掩饰的错愕。
凝禅不是非要替虞别夜掩饰抑或揽罪。
她自觉已经窥得了虞别夜身世之谜的一隅端倪,想必其中还有更多复杂内情。她算是多多少少也已经卷入了其中,但段重明……这些与他无关,他本就应该置身事外。
她都如此笃定地说了,段重明即使不信,也说不出更多的话来。他沉默片刻,所有的疑问也算是半真半假解开了小半。
窗外风雨依旧,电闪雷鸣,一阵阵将段重明的半边侧脸照得更亮,半晌,他才开口:“引灵入体,踏入仙途后,本应少梦安眠,更不用说梦见自己的生死。你的梦里……还有什么细节吗?”
凝禅默然。
她要是说,就是自己身边这个小没良心的干的,她完全不怀疑,段重明现在就能和虞别夜拼个你死我活。
只是这到底是她和虞别夜之间的事情。
在最初的愤怒过后,凝禅再去回想当初画棠山上那一幕,到底是不解占了上风。
梦之一事,多少带了些玄秘。凝禅不说,段重明也能理解,他看了眼天色,掐算了一刻时间,转回了凝禅最初的问题上。
“祝师妹花容月貌,寻常男子多看两眼,见之怜惜,也是常事。”段重明转开话题:“倒是今夜不宁,她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画棠山下,更让人觉得奇怪。”
说到这里,凝禅突然想起一件事。
她侧头看向虞别夜,看了他片刻,倏而问道:“方才你看清祝婉照的样子了吗?”
虞别夜虽然在小院里,但他的灵识到底没有全然收敛,这样的距离,若是有心去看,自然什么都能看到。
果然,虞别夜点了点头:“看清了。”
便听凝禅冷不丁道:“你觉得她和我像吗?”
段重明:“……?”
哈?
这是什么始料未及的问题?
虞别夜也愣住。
他很是茫然地眨了眨眼:“……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凝禅轻轻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这段对话没头没尾,段重明却莫名觉得自己在这里很多余。
他的目光在自己对面的两人脸上逡巡一圈,心道算了,他操心也要有个限度,师妹大了,由不得师兄,凝禅也不是那种没分寸的人,今夜她肯坦诚这么多,已出乎他的意料。
念及至此,段重明干脆站起身:“祝婉照的事情我会去查,不早了,明日还有擂台,早点休息吧。”
他又想到了什么,拧眉问道:“方才虞画澜就在门外,他已是朱雀无极,会没有觉察到你房间里多一个人?”
凝禅轻描淡写:“我把佛琉石留给他的。更何况,他就算觉察到了又能如何,硬闯不成?”
段重明大惊失色:“你把佛琉石给他了?”
凝禅“嗯”了一声:“行了,你快走吧。”
段重明欲言又止,目光在颇为狭小的房间里转了一圈,嫌弃归嫌弃,到底还是留了一床崭新的被褥:“我上回出任务的时候准备的,没用上,若是你暂时要借宿在这里,用用也无妨。”
他边说,边给了虞别夜一个警告的眼神,这才抬步向着门口走去。
凝禅并不留客,她起身,先段重明一步向前,替他拉开房门,甜甜一笑:“既然师兄都知道了,过两日的寻道大会四象天魁首之争,还请师兄多让我几分。”
段重明心道连九转天·掩日你都使得出,还有什么需要他让几分的。
只是想归想,凝禅方才都说了自己是借力。这天下有借就当有还,她定然是付出了代价的,虽然现在看起来凝禅并无异样,但段重明又岂不知,自己这个师妹,素来极有主意,遇见事情多半都会自己强撑,若非迫不得已,绝不会让别人瞧出半分端倪。
今日她肯说,无论真假,他都很高兴。
所以段重明哼唧一声,拂袖而过:“我要吃麻婆豆腐,外加一道西湖醋鱼。”
目光又落在虞别夜身上:“明晚。”
这是接受了凝禅的说辞。
顺便也接受了她救回来的这个人的意思。
风雨声大,又被关闭的门隔绝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