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也顺手将美人带进怀中,是她不至于摔个空,一双含情的瑞凤眼在舞女身上停顿,就着她手上的酒樽将酒一饮而空。
面前的男子剑眉星目,周身贵气,还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看,饶是阅人无数的舞女此时也觉得脸红,“爷......”
“嗯,”宋也随口应下,温和地问,“楼兰人?”
“妾是北汉人。”
下有立即有人应和道:“宋判官好艳福,草原上的姑娘向来烈,腰又好,今夜是有的磨了!”说罢,底下的一群酒肉纨绔也跟着起了哄。
宋也拍了拍舞女,示意她起来,她却似乎瞧不懂他的意思,不光不起来,反而攀着他的脖子,抱着他不撒手。
宋也眼里的笑意逐渐散了,拉开她的胳膊,“姑娘在马背上长大,四肢强健,下盘有力,并无弱柳扶风之姿,走起路来不该风一吹就倒才是。”
这舞女也是仪来楼的香饽饽,被恩客捧着惯了,才反应过来被人嫌弃了,当即羞红了脸。
在座的纨绔听着也愣了一瞬,将才还抱着人家姑娘,听着意思此刻已经是厌弃了?
转运使家公子徐成是个好色之徒,看看这绝色美人,又看了看上首的人,内心忽就一团怒气。
上首的这位是不久前才抵达杭州的京官,听他爹说他在上京就是一个九品京畿县尉,此次来杭州也只是领了通判的官职负责皇室及京畿贵族采办。
至于为什么大家供着他,那是因为他能上达天子。
而对此徐成内心是极其不屑的,毕竟他爹的官职能压他一头,他在杭州横着走谁能说一个不字?
他本想发火,但是他看着宋也,总觉得他周身的气度冷淡,却跟他爹这样浸淫官场多年的人一般令人发怵,于是生生忍了下来,换了个语气。
“想是宋通判不喜欢丰腴的姑娘,那柳弱的扬州瘦马通判觉得如何呢?”徐成对席间伺候的人招了招手,“去唤周妈妈,挑几个绝色娘子送给这位宋大人。”
徐成使唤的那人退下去还未走多远,只见门自外面推开,一个头戴珠钗的半老徐娘出现在众人视野中,“妾身来的迟了,特带了楼里的几位头等姑娘给几位爷赔罪,这几位姑娘都还没承过恩呢。”
说着,老鸨的身后姑娘便自发地端了酒上去陪客。
老鸨眼睛虽压得低低的,但余光可是四处盯着呢,这几位姑娘尽态极妍,一举一动都照着自己拿着尺子刻画调教的模样来,心里可高兴得紧。
一高兴可就想起了将才见到了那个姑娘,饶是她见过的绝色多了也不得不说那位是个十足的美人坯子。
她娘叫她拿着绣品到这她这楼里来卖,而不去绣庄,其中的意思她一个小姑娘不懂,她又怎么不懂?再说那小姑娘生得极好,好生调教便是头牌也是能成的,她自然是要极力讨好。
想到这,老鸨给从身后的两个小丫头使了个眼神,那芍药缠枝绣便徐徐展开了。
“各位爷们可看看这芍药缠枝图,是是洪福年间姑苏有名绣娘制的御用品,丝线缠绕,轮廓分明,便是这芍药洁白淡粉都色色分明,栩栩如生呢。若是家中有夫人生辰贺礼,尽可以带回去。”
徐成此时望着那儿站着的姑娘心急如焚,对什么也兴致缺缺,更何况是女人家的玩意,此时心里更是埋怨这老鸨没眼力见,但一想到往日里这位周妈妈可给他找了不少绝色,也不好见她冷场,于是便道:“知道了,收给我吧。”
老鸨见着是转运使家公子出手,自然也是高兴,正待退下去,只见上头座着的公子眼神望着看过来了。
宋也自老鸨进门后便没再说过话,此时倒看着老鸨吩咐道:“将绣品打开瞧瞧。”
诚如老鸨所说,实非凡品。
但宋也倒也想起来一件趣事。
他将才办完事,想着还与杭州城内的几位公子哥有约,便打马赶来。
他马打的快,行路的人见着了就该避开了,可偏偏一个小娘子不知从哪冲到了官道上,惊得他的马急急扬起前蹄才没踩到那小娘子身上。
随着她摔倒,她怀里抱着的也旋即滚到了地上。
他远远地看过去,那布帛上的正是淡粉的芍药。
宋也看着老鸨道:“你说着绣品是洪武年间的贡品,那为何历经这上百年,而这成色却与新品无二?”
老鸨不知道他的身份,但也知道他身份贵重,于是讨好地道:“爷眼力非凡。只是倘若这绣品只是因为存在的年代久那也不足为奇,只这如今也是经了苏氏后人的手翻新呢,样式是时兴的,内涵也可谓是丰富。那苏氏的后人也正在楼里呢,若是各位爷有意,我也自是可以带来给各位爷看看。”
宋也想起那黑葡萄的一样的眼睛,应了一声,倒没有拒绝。
老鸨喜笑颜开地来叫人的时候,温迟迟吓了一跳,旋即永娘便拿了一条面纱笼在了她的面上。
她跟在老鸨后头,进了包间,到了屏风后头,眼风瞥到屏风前坐着的几个外男,内心到底有些不安,她虽是商人之女,但到底不曾在外面奔波过。
老鸨就在那屏风后面停了,低声叮嘱她道:“这几位大人是极富贵的主,他们若问起这绣品,你便如实说了,千万不可见任何忸怩,人家心情畅快了,赏了你的钱够你娘吃几回人参呢。”
说着,推着温迟迟上前,“爷,这位姑娘就在这儿了。”
温迟迟福了福身子,向着在座的几位爷见礼。
在座的几位纨绔见着面前之人虽遮掩面孔,但身材窈窕,气质出众,可见是个美人了,也来了兴趣,问了她几句话。
温迟迟一一回答了,说话不热忱,但也挑不出错处。
正待退下时,只听上首的人吩咐——
“将面纱摘下来。”
温迟迟一愣,悄悄抬眼看他,“这位公子,我只是拿家中绣品出来卖,这与我......”
才将将看了一半,温迟迟的话便卡在嗓子里,再说不出来了,这不就是刚才在街上纵马的人吗?
她正要朝他淡笑,又听见他道:“话虽如此,这么一幅再寻常不过的绣品也值得到这瓦舍勾栏处来卖?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那便看清楚是哪家的姑娘,这样徐公子收了你的东西也稳妥些。”
宋也端起一旁的酒盏抿了一口,居高临下地看过去。
温迟迟微微呼出一口气,这才将自己面上的面纱给除了。
众人见了倒吸了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