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恪美人转过头来, 轻笑了一声,“才在凤仪宫惹了不悦,说不定等会儿便来呢。”
“对了, 宫里的人都是新拨来的,虽说是太后和陛下看重,拨来的定是手脚利索,可心思却未必干净。夕语,你是我从家里带来的,我只信你,往后要替我多盯着些。”恪美人转身回到殿内去,似又想起了什么,淡声道,“我进宫大张旗鼓,陛下又看重,尚食局的人必不敢小觑,自会送来最好的。可我有些挑剔,你也知道,别让不干净的蘸上我碗筷。”
“日后我的膳食也只许你在旁边侍奉,不许旁人近身。”
夕语自然明白小主在说什么,福身应下。
好好的大年初一便扰得人心中厌烦,秦渊失了耐性,回建章殿后批了几本折子,不知不觉也正午时分了。
静谧庄严的建章殿内燃着龙涎香,丝丝缕缕的香雾缭绕,外面又簌簌下起小雪。
张浦躬身颔首,迈着轻悄的碎步子走进来,不敢扰了陛下处理政务,请示着:“陛下,将要用午膳的时候了,可要传膳?”
闻声,秦渊从堆积的奏折里抬起头来,沉吟片刻:“恪美人处安置得如何了?”
“恪美人初次入宫,皇后娘娘十分用心,一早就着人张罗着,吃穿用度一应俱全,各宫的赏赐也都送过去了。”
秦渊淡淡嗯一声,搁笔道:“恪美人年岁尚浅,又是宿州刺史的爱女,是要好好嘉奖。”
“她初来乍到,今日又在皇后宫里遇见安才人一事,心中难免惶恐,朕午膳去明光宫用,你着人吩咐下去。”
说罢,他又添了句:“朕记得库房里还有一对上好的羊脂玉雕花手镯,一并送过去。”
张浦神色微闪,笑着低头说道:“是,库房里原本有两对羊脂玉雕花手镯,料子是顶好的,其中一对您之前送给了玉婉仪,还剩下一对,奴才这就遣人给恪美人送去。”
听到玉婉仪三个字,秦渊的眉头蹙了起来。
他仰躺在靠椅上,食指无意识敲了敲扶手:“慢着。”
张浦脚步一顿。
“既是从前给过玉婉仪的,也不便给恪美人一样的,你从库房里另选一对体面的送去就是。”
“是。”
御前传话的小太监领着陛下的赏赐来传话,恪美人自然是要亲自来迎接的。
面对这位新进宫的嫔妃,来传话的小太监不敢有半点怠慢,笑得客客气气:“恪美人还请准备着,陛下今日午膳要在您这用,若有什么不懂的,您宫里的宫女儿太监们都是老人了,自会跟您说怎么做的。”
“除了这个,奴才还带来了陛下给您的赏赐,那可是顶好的东西,还请恪美人瞧瞧。”
击掌两声,身后的小太监呈着锦盒走上前来,露出里头规规整整摆着一对翡翠玉镯,色泽极为莹润,通体透亮,一瞧就知道不是凡品。
恪美人福身屈膝,笑着说:“妾身谢陛下恩典。”她朝身后的夕语摆摆手,“好生收起来。”
小太监话和礼都已送到,也就回宫复命了。
待人走后,夕语才捧着锦盒走到恪美人身边,笑着说:“小主您瞧,陛下果真十分疼您,这样好的翡翠,是上好的珍品呢。”
恪美人从里头取出一只,套在手上垂眸打量,眉眼温温的:“是极好的翡翠。”
“只是翡翠色浓又端重,我今年才刚及笄,这东西虽好,与我倒是不大相称了。”
“收起来吧。”
夕语将一对手镯收好,低声道:“陛下赏赐,自然是挑好的来送,又怎么会考虑什么年纪衬不衬的,小主可莫要多心了。”
恪美人拂去袖上的雪:“我知道。”
陛下要来用膳,尚食局自然不敢怠慢,在原本就给恪美人的份例上又丰盛了许多。
夕语领着几个熟悉路的宫女从尚食局取了膳食回来后,恰好陛下也来了。
恪美人倚在门沿,看着那一抹明黄色的身影从红墙后绕出,紧接着就是夕语和几个宫女跟在后头进来。
她唇角牵出得体的笑,不紧不慢地上前上前行礼:“妾身给陛下请安。”
秦渊拍拍她的手背,温声道:“无需免礼,起来吧。”
夕语带着宫女们赶紧去侧殿备膳食,秦渊则径直因着恪美人去了暖阁,撩袍坐在软塌上,略略扫了一周:“明光宫大气典雅,皇后安排的也得宜,你可还喜欢吗?”
恪美人顺势展裙坐到另一侧,笑着颔首道:“陛下和皇后娘娘关心,妾身十分感念,这明光宫美丽,又什么都齐全,妾身很喜欢。”
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和男子相处的这么近,心中多少有些惴惴,可这人既是皇帝,也是夫君,若只说客气话,一直相敬如宾也是无趣。
父亲母亲曾教她,在外是贵女,是贤妃,在内却要婉转柔情些。一味规矩死板,于男人而言,也是没意思的。
她粲然一笑,伸出葱白的指尖给陛下推过去一盏热腾腾的茶:“外头下雪了,陛下来的时候冷不冷?”
秦渊挑眉掀眸看过去,缓声:“下雪亦是兴味,尚可。”
“何况你这屋子里炭火供得足,进来这么会儿,也觉得暖和了。”
恪美人笑一笑,声音软了几分:“书中说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虽无绿蚁酒,也无小火炉,可妾身和陛下一道赏雪取暖,也是风雅,夕语她们正在备膳,陛下不如和妾身喝几杯?”
“大年初一是休沐,虽是白日喝酒,可年节内,陛下不会责怪妾身不是贤妃吧?”
秦渊还有些许的意外。
昨夜恪美人殿内起舞,虽风姿绰约,一举一动却并不狐媚妖娆,而是一瞧就能□□的大家风范,她摘下面纱后的请安言谈,也是知礼数,懂进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