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间闻到一丝清幽的香气,好像在哪里闻过似的,依稀有些熟悉。宁文雪靠在他身前,这一夜的惊心动魄渐渐松弛下来,慢慢地睡着了。
回到天剑宗,戚南行瞒着素馨长老,将宁文雪安置在后山最边沿的密林之中。等他为她寻到合适的出路,再将她送走。
宁文雪坐过他的飞剑,跟着他上天飞过一圈,早已把他当成神仙一般的人物。再加上他让她住进宽敞明亮的大屋,给她充盈的吃穿用度,而且对她温和有礼,没有任何低看轻视之处,她便不由自主地信任他,相信他真的是个好人。
毕竟一个让她去死,一个让她好好活着,即便是傻子也会做选择。
戚南行为了查清宁文雪的身世,亲自去了一趟塍州浮来镇。
结果如她所说,她的确是当地沙.林村猎户之女,左邻右舍都能佐证。
她从小出生在这里,父母在她三岁那年进山打猎时被野狼袭击吞吃而死,只余家中阿婆和比她大三岁的哥哥相依为命。
后来她的哥哥有出息,中了举人之后,翌年进京赶考,从此音信全无。家中阿婆日寻夜找,承受不住打击,最终郁郁而亡,留下宁文雪一个孤女独自漂泊。
至于宁文雪的哥哥是否当真被幽冥魔域的魔君掳走当男宠,她也只是从玄素真人给出的幻影中看过,是真是假尚未可知。
不过,宁文雪的哥哥叫宁文昌,这个名字莫名有些熟悉。
戚南行觉得,他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
包括浮来镇沙.林村这个地方,不论是那条坑坑洼洼的黄土路,还是村口那道石桥,都令他觉得仿佛曾经去过那里一样。
甚至凭着直觉,他走到野外的山坡上,看到两棵野果树,上面结满红红绿绿的果子,却无人采摘。
想必那果子定然十分酸涩,难以入口。
宁文雪他们祖孙三人,一直就是靠这种果子充饥的吗?
戚南行摘下一颗红果子,拿在手上打量着,轻轻咬了一口。
哪怕已经熟透的果子,依旧又酸又涩,苦得难以下咽。
宁文雪说,这种果子叫黄粱果,吃了会产生短暂的幻觉。
所以在看到躺在九天玄冰棺中的赫连雪睁开眼睛时,他明明知道那是假的,他的招魂术从未灵验过,却还是忍不住紧紧盯着她,一眼都不敢眨。
他怕眨了眼再睁开,眼前的幻觉就消失了。
“是你呀,戚南行。”
她轻柔低喃了一声,靠在透明的棺材边上,素白的手撑着腮,漫不经心地打量着他。
纤细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棺沿,带动着手链上的鸽血石碰撞在一起,发出细碎叮咚的声响,她带着些探究地看着他:“是你把我招回来的?”
夜风冷肃,细雪纷扬,戚南行久久地盯着她,低声道:“我一定会救你回来。”
“那你说话要算数呀。”她撑着腮,散漫不经地笑着,渐渐消失在虚空之中。
戚南行看着那两棵树上满满登登的黄粱果。
如果他将那些果子全都摘回去,是不是就每天都能见到她了?
他很想那么做,然而最终还是空手离开了。
回到天剑宗,戚南行去后山寻宁文雪。
也许是太无聊,她一个人坐在柿子林外的鱼池旁,用拍碎的柿子肉去喂那些痴肥的锦鲤。
那些大大小小的锦鲤体态闲胖,花色繁多,欢快地潜游在清澈的寒潭中,争先恐后地围着宁文雪讨吃食。
宁文雪逗弄着那些馋嘴的鱼儿,一会儿将柿肉丢在这里,一会儿又丢去那里,看着那些憨胖的锦鲤忙忙碌碌地跑东跑西,呆头呆脑地碰撞在一起抢食吃……她就会乐不可支地笑起来,清亮的紫眸张扬而明灿。
看着她那张和赫连雪一模一样的脸庞,不论身形还是体态,包括一举一动的表情和神态都如出一辙。
戚南行怔立在那里,忍不住怀疑,那真的不是她吗?
“仙尊?”宁文雪看到他回来了,连忙小跑到他面前,水盈盈的大眼睛看着他,“你有我哥哥的消息了吗?”
戚南行回过神来,歉然道:“我没找到你哥哥,但是幽冥魔域的魔君的确在多年以前就已经死了。她未必是你的仇人……也许是玄素真人作假,欺骗了你。”
宁文雪眼中难掩失望,她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找不到就算了,我就当他还在这世上的某个地方,好好地活着。”
戚南行看着她的脸,有些失神地问:“你有没有什么打算?如果你有想去的地方,我可以送你。”
“我无处可去。”宁文雪抬眼看着他,带着一丝期盼道,“我可不可以留下来?我可以做点杂活,养花锄草,清扫落叶?”
轻柔的细风吹起她额前的发丝略略飞舞,她的眼睛仿佛一泓幽紫清透的泉水,越过漫长的时光看着他。
戚南行受不住她的目光,轻轻点头说了声“好”,然后便疾匆匆地离去了。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再没去看过她。
他忙着宗理门派事务,忙着管教新收的内门弟子,还要闭关修炼,还要钻研上古招魂禁术。
宿舆二星再次齐镇东南,他在风止断崖倾洒半身鲜血,依旧没能招回棺中人的魂魄。
每次启动招魂阵法,都要耗费他的全部灵力和元气,至少要养伤大半年才能勉强恢复过来。
听说戚南行在后山密室养伤,宁文雪在掌教柴良面前求了好久,终于得到允许,去见他一面。
她学着做了归元膏,精心熬制了十多个时辰,送到戚南行面前,请他品尝。
戚南行碍不住她的好意,只好将那碗归元膏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