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卧室在二楼……”
裴湘的脑海中飞快浮现出整座小楼的构造布局,继而垂眸暗思:
“我们家和库库默托没有深仇大恨,所以,他今晚偷偷潜入的目的极有可能是打算绑架我,然后勒索我的家人……不对,既然他能成功进来,完全可以直接绑架我们父女二人的,没必要带走一个留下一个。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父亲那边此时也一定面临着危险。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只绑走我一个。这样一来,他就能威胁我父亲为他做许多事。除了提供大笔钱财外,还能帮他们对付路易吉·万帕……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一个自由的、却被成功威胁了的贵族老爷,绝对比一个失去自由的贵族老爷更有用处。
“况且,绑架一位伯爵和绑架伯爵的女儿可不一样,他们遭受的追查通缉力度肯定是不同的……假设父亲那边现在是安全的,如果我这边突然拉铃惊动旁人,那么,父亲焦急慌乱之下,会不会给某个内贼可乘之机?会不会在赶来救我的路上反而会遇到危险?”
裴湘的脑海中涌出许多猜测与分析,但实际上并未占用多少时间。在飞快地权衡过利弊后,她便有了决断,就是不论老伯爵那边是否安全,她暂时都不能惊动旁人。
她非常清楚,自己能利落打晕库库默托,是因为出其不意,而不是因为力大无穷或者身手超群。既然如此,那就得把这个优势继续发扬开来,让自己一直隐藏在暗处。
“要是我现在就有成年男人的力气和体魄就好了,那根本就不必躲躲藏藏,直接出门去,遇到一个就揍趴下一个,遇到两个就干倒一双,那才痛快呢。”
这样想着的裴湘再次从床底拖拽出一条长长的绳索,然后把绳索一端绑在床柱上,把另一段往窗户方向拉扯。
这条绳索是她搬进小楼那天就让人准备好了的。当时的她担心再一次发生被困在火海中的危险情况,而届时却不一定再有一个万帕冲进来救她,因而她必须自力更生,于是便有了这根能够帮助她从窗户处离开房间的绳索。
不过,在离开前,裴湘为了不留下太大后患,又多做了一件小事,就是在库库默托的大腿根部位胡乱扎了七八刀记。
她的本意是为了限制库库默托的行动能力。如果还有其它附加效果的话,比如不小心割掉了什么,那也是因为她太害怕了,所以才手抖失误了。
“等平安之后,我就这样对爸爸和其他人解释吧,相信谁都能够理解我的苦衷的。”
扎完强盗后,裴湘就带着原本属于库库默托的两把枪和自己的匕首顺着绳索爬到了窗外。
她并不打算直接抵达一楼,而是计划着从她房间正下方的二楼窗户处再次进入室内,然后迅速探查一番二楼走廊的情况。如果无人监控或者把守的话,那她便直接去圣费利切伯爵的房间。
“如果父亲那里是安全的,那我就把现在的情况告诉他。他经营圣费利切家族多年,肯定知道哪些人是绝对可信的,或者还有暗中联络其他人的方法。
“如果父亲现在已经被强盗劫持了,那我就得想办法再来一次出其不意。不过,现在的一个小麻烦就是,二楼这一侧的房间都是客房,而今天入住的威尔莫勋爵正好住在我的套间的正下方……”
威尔莫勋爵此时自然在裴湘的怀疑名单上。对于这个今天才认识的英国人,裴湘自然没有多少信任之情,所以,她也不准备打扰到他。
裴湘拽着绳索踩着外墙上凸起的部位,小心向左侧挪了两步,中间还冒险小小跳跃了一回,才顺利抵达二楼正下方窗户的另一侧,也就是客房套间中外面房间的窗户处。
随后,裴湘屏息凝神观察了片刻,在确定了这扇窗户对应的房间内没有人后,才轻轻一悠荡,旋即异常灵巧地落在了窗沿边缘……
进入英式客房套间的外屋后没多久,裴湘就发现了一个令她觉得事情更加糟糕的事实。就是原本应该在里屋安然入梦的威尔莫先生,此时根本没有在这个套间中。
她敢以她变得特别灵敏的五感来起誓,目前这个套间中只有她一个人。
“深夜,客人不再客房内好好休息。”裴湘冷着脸望向卧室大床方向,将那里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尽管此时房间昏暗,心中哂笑,“床铺平整,几乎没有褶皱。显然,威尔莫勋爵整夜未眠,他甚至都没有在床上坐一坐,呵!”
客房内的情形令裴湘对威尔莫勋爵的怀疑提升到了最高档,她再次环顾一遍空无一人的套间,便不再多停留。
伯爵小姐转身后退,而后轻轻打开外间房门朝着二楼走廊两侧张望。片刻后,裴湘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威尔莫勋爵的客房,又小心地关好房门,这才朝着圣费利切伯爵的卧室方向走去。
只是,裴湘刚刚才走了二十几步路,就听到一阵似乎刻意放轻放缓的脚步声从楼梯口处传来——普通的听力察觉不到,这脚步声由下至上,由远及近,一步步靠近她所在的方位……
裴湘抿了抿唇,心知此时已经来不及退回威尔莫勋爵的那间客房躲藏了。但是,她也不能就这样满怀戒备地站着。
如果来人是威尔莫勋爵或者任意一个强盗的话,她都很难正面抵抗对方,说不定还会引来他们的同伙甚至暴记露自己之前的所有行动。
脚步声更近了。
三秒之后,衣着整齐的威尔莫勋爵出现在了二楼走廊上,紧接着,这位先生便看到了裹着一件黑色斗篷的圣费利切小姐。
“也许不是圣费利切小姐……”刚刚解决掉了楼下两名潜入者的男人暗藏慎重地凝视着不远处的那道倩影,心中疑虑不已。
由于他自己就是易容改装的,再加上今晚情况特殊,所以很容易产生联想,怀疑这位深夜徘徊于灯光昏暗的走廊中的女子是在假扮圣费利切小姐。至于目的,自然是为了让旁人放松警惕。
“不,也有可能是要去暗害住在二楼的圣费利切伯爵,毕竟做父亲的不会防备心爱的女儿。”
爱德蒙·唐泰斯不动神色地缓缓靠近裴湘。
他一边在心里琢磨着今夜到底有几名不速之客“拜访”圣费利切家,一边用一种受惊的口吻迟疑开口道:
“圣费利切小姐,您——您是要去找伯爵大人吗?抱歉,呃,我的出现可能惊扰到您了。我之前睡得不太安稳,是因为胃部的老毛病犯了,就想去楼下问问还有没有吃的。可惜时间太晚,大家都休息了,所以我又回来了。”
裴湘想着此人房间内那张干净整齐根本没有睡过人的床铺,心里冷笑一声,更觉得这个威尔莫勋爵有鬼。
但表面上,她微微侧头,露出噙着泪水的眼眸,有些哽咽地叹息道:
“是您呀,威尔莫先生。您不必道歉,也没有惊扰到我。我之前一直在这间屋子里想事情,舍不得离开,一时之间忘记了时间,没想到已经是深夜了。”
又走近了几步的爱德蒙·唐泰斯在看清楚裴湘的哀愁幽怨模样后,表情一怔。随即他突然反应过来,对方所说的屋子就是自己昨晚以基督山伯爵身份入住的房间。
“这间屋子很特殊吗?据我所知,那是一间客房,如果它让您非常留恋的话,为什么不改成其它用途的房间呢?”
基督山伯爵说这些话,一半是为了分散对面这位不知真假的伯爵小姐的心思并让她放下戒心,一半是真的好奇,毕竟他昨晚就入住过那里。
而裴湘见自己的话勾起了威尔莫勋爵的好奇心,便再接再厉地编瞎话道:
“昨晚之前,这间客房对我来说就只是一个待客的房间而已。可是昨晚之后,在那位神秘又高贵的人物留宿之后,这间客房对我来说就完全不同了。”
基督山伯爵:……
“咳,据我所知,圣费利切小姐,咳,我听男仆说,这间客房,嗯,昨晚住进去的客人,好像是一位伯爵。并不是格外神秘又高贵的大人物。”
裴湘的笑容有些飘忽,她轻轻摇了摇头,喟叹道:
“勋爵先生,你不懂,他很——对我来说——算了,夜深了,勋爵先生,晚安。”
说着话,裴湘就欲转身往回走。但也不知道是太伤心了还是之前站立太久了,回身之际,她不小心踉跄了一下,差点儿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