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其中哪是仅仅死了个殷逸那么简单?”
他蹙眉道,
“殷逸如何与天魂宗的人勾结,如何商议在无涯海劫杀你,又是如何在武道大会上设计,那些纸人究竟被下了何种秘术,这其中的来龙去脉,就不管不问了吗?”
“你同与阁主说话那天……很不一样。”
她转头看着他,诧异地笑了笑,旋即踮起脚尖,指腹落在他的眉心上,
“你觉得......以我如今的能力,能够在保全我自己的同时,将这些彻底查清楚吗?”
“哥哥,纵然如我师父那般厉害,尚且还要受仙门挟制,更别提我了。”
她垂着眼睛笑了笑,似嘲弄,也似无奈,
“他可以为了我,去同妖界纠缠数日,可他却无法为了我与整个仙门对抗。只因他不是单纯的一个人,他的背后代表着许多东西,或是七剑阁,或是仙门尊者。若是将事情做得太绝,纵然知道这没错,可也总会被同族打为异己,万劫不复。我能理解,也没那么执拗,但我也很记仇,记到我的实力足以报仇的那日。”
她这番话,让江陵窥见了后来的谢扶玉的影子。
她身上一直有一种很矛盾的气质,时而灿漫,时而圆滑,时而善良,又时而狠戾。
他无法用单纯的好或者坏来评判她,只能知道这样的复杂,反倒归结于一种纯粹。
一种出世却又入世的纯粹。
可摇光做不到的事情,他可以。
他暗暗下了下决心。
“其实,我这次回来,只是来看一看你,我还有旁的事情。”
“啊?这样啊……”
她眸中微微有些失望,
“你知道吗,你真的很像我看过的那些话本里的坏男人。”
“为什么?”他微微一怔。
“他们就和你一样啊,骗了心仪姑娘的心后,就开始假装忙碌,最后干脆消失不见。”
他下意识急声反驳道:“我没有骗你,我也不会消失不见。”
他忽视了她话语中略显隐晦的爱意,却落在了急于向她解释句面上的“骗”字。
只有单纯的笨狐狸,才不会去琢磨人们话语背后的深意。
可她,却骗了他。
在他消失不见的数月里,她每晚都会做着不同的梦。
从那个求她收徒的小屁孩,到后来石阶上冒失的话,一夜又一夜,如同亲历。
再到后来,她看见他抱着自己灵魂抽离的身体,焦急地想用灵血唤醒,却被宫流徵制止,而眼盲的宫流徵却没留意,一滴血已经滴了进去。
所以,她初见时,便觉得他很熟悉。
窥见了这一切后,许多怪异的地方,也随着记忆归位,而合理了起来。
譬如她记得曾经因武道大会重伤半月,为何这次,却极快好了。
譬如她当年明明独自跪在剑冢,直至摇光归来,才得以被放出,为何这次偏偏会与他做了那出荒唐事。
她想起了一切,也想起了入画时曾看到的那四个小字——
向死而生。
如果在其中改变摇光的死亡结局,意味着永坠幻境,那么她决定循着记忆走下去,去亲眼看一看,他究竟因何而亡。
纵然回忆再美好,可她也不愿意在虚幻麻木中沉醉,沦为画卷操控者刀俎下的鱼肉。
她宁可清醒着,回到那个她足够自己做主的现实中去。
向死而生,向死而生。
只有从容面对死亡,才能迎接新生。
至于江陵与她......
她的心猛地揪了一下。
不如当成一个幻梦。
不仅是他的,也同样是她的。
“我知道,我说着玩的。”
她微微一笑,又恢复了从前的少女神态,转过身去,轻轻道,
“正好,我要去上晨课了,下次见面的时候,记得带我爱吃的点心。”
其实,比起点心,她更喜欢那个略显青涩的吻。
像是两张一无所有的宣纸,为彼此铺陈开来,再轻沾笔墨,试探着浅浅落下一笔,便足以浓墨重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