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宝珍拍拍季兰君的肩膀:“兰君,别怕,天塌下来婶子给你顶着。”
她知道一个女人生活的不易,尤其是还要带着两个孩子。
正因为淋过雨,才会想给别人撑起伞。
更何况,她才刚从她们的身上,得到过温暖呢。
***
那日过去后,季兰君和杨宝珍突然走得近了。
或许也不是突然,只是借由这个契机,两个都想靠近对方的人,顺理成章地走到了一起。
朝阳大队这么大点,杨宝珍和季兰君走得近,其他人当然也发现了。兰君不像以前一样每天都下地干活,人家在供销社是有工作的,可她也不像之前那样,天天把两个丫头带在身边,上班带着去,下班带着来,现在那俩丫头在她娘去上班的时候,就和杨宝珍待一起。
那可不是其他人,是被村里人称作鬼姥姥的杨宝珍啊!
紧接着,喜悦和喜乐发现,大队里的小伙伴不爱和她俩玩了。
玩是孩子的天性,有时候家里大人有矛盾,也不会影响孩子们的关系。季兰君和窦文华离婚后,窦家几个孩子不愿意和喜悦喜乐玩,但其他孩子还是和往常一样。
不过这段时间,他俩觉得大伙的态度完全不一样,有过分的,还说她们俩是鬼姥姥养的俩小鬼。
这可把喜悦气得够呛,当场就和说她们的那孩子扭打起来。
喜悦虽然瘦小,但在家里干习惯了活,手上还是有点力气,喜乐看姐姐开始揍人,二话不说也去帮忙,一时间一堆小孩儿打成一团。
当天季兰君回来,看到脸上挂彩,衣服都被扯破的女儿,着实吓了一大跳。
杨宝珍羞愧极了,只能给季兰君说:“兰君,要不你带着孩子以后还是别和我来往了,省得给你们招来麻烦。”
正在往伤口上的涂药水的喜悦一听,嚷道:“明明是窦二柱给我们带来的麻烦,杨姥姥才不是麻烦!”
今天说她和喜乐是小鬼的,就是这个窦二柱。
喜乐也说:“娘,是窦二柱先骂人,喜悦让他别骂,他还是骂我们,喜悦才打人的。”
和杨宝珍走得近后,这个结果她是预料到的。
杨宝珍游离在大队外多年,对她的偏见太深,一时半会儿根本不可能缓解杨宝珍和大伙的关系,而且,再过两年,就是大革命推行得最激烈的时候,杨宝珍可是会被批.斗的。
现在她只是被村民排挤,和以后的遭遇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季兰君想了想,握住杨宝珍的手,说:“杨婶,你说这个就是见外了,两个孩子都知道谁对谁错,公道是在我们心里的。”
“可……要不是因为我,喜悦和喜乐也不会被打成这样。”
“要是喜乐被打,这个事我肯定要去说道说道,如果是喜悦先动手,我估计对方也没讨到好。退一万步说,你要是不帮我带着她俩,她们天天跟我去供销社,也只是干坐着,不如跟着你做点东西呢。”
季兰君一段话抚平了杨宝珍心中的忐忑,尽管她还是觉得是她给季家母女三个带来麻烦,可是兰君都这样说了,她还推脱,反倒对不起她的信任。
“那……那你还让我帮你看着孩子吗?”
“当然了。”季兰君停顿一下,试探着问,“杨婶,你念过书没?”
杨宝珍微微一愣,不知道她这样问是何用意,只是点了点头。
“那太好了,喜悦和喜乐现在还小,不过再过两年,我打算送她们去上小学,杨婶你平日有空,就教她们俩写点简单的字,你看成吗?”
杨宝珍震惊了。
她念过书的事情暂且不提,但在五里屯住了这么多年,她哪不知道乡下人对于读书是个什么看法。
像窦文华那样能考上大学的整个五里屯这么多年只出了他一个,人们羡慕是羡慕,但真的会去上学堂里读书吗?
去读书了家里的活怎么办?
而且现在就连主席同志都倡导上山下乡,视劳动为最光荣,怎么季兰君反其道而行之,还是让闺女读书呢?
她惊讶得有些结巴:“当、当然是可……可以了,就、就是我没教过书……”
“教没教过不打紧,不就是为了打发时间嘛。”
原来是为了打发时间啊……
杨宝珍笑了笑,怕就怕,这俩孩子会嫌无聊。
***
让杨宝珍教喜悦和喜乐写字的事季兰君是全权交给杨宝珍负责的,不过有一个要求。
这个是他们四人的小秘密。
这年头知识分子不受重视,多数人自然也不会把学习当成一回事。
夏虫不可语冰,季兰君不会给其他人解释想要两个孩子学习的原因,也就不要大张旗鼓,大家关着门悄悄学就好了。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五里屯又是在祖国的东北角,已经比全国大多数地方率先进入冬天了。
季兰君给两个闺女一人做了一套新的棉衣,剩下她没有多余的布料,只能让杨宝珍把一些老旧衣服拿出来,缝缝补补缝了一套给她。
杨宝珍却像是收到新衣服一样,笑得连嘴都合不拢,说她也有新衣服穿了。
供销社里大多数时间都还挺清闲,没事做的时候,季兰君就和几个同志围在蜂窝煤旁边,要么吃瓜子吹牛,要么手里拿着东西缝缝补补。
只不过供销社里愿意和兰君来往的人,除了江敏没几个真心的,大伙都不太愿意和她一个离婚的女人有太多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