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拢过颈后凌厉的棘突,按捺着一点躁意似的。
语气倒轻描淡写:
“想给她当三?也行,但我说了不算。不如你们打电话问问我女朋友——等将来我和她结婚以后,她愿不愿意在院子外面再添一张单人床?”
一席话成功惊住了桌旁所有人。
连旁边斟酒的白人侍应生都手一抖,把托红酒瓶颈的白巾染上红。
在侍应生慌乱的道歉声里,游烈寒敛了笑,冷淡地半垂着眼起身,路过正要自责教子无方的游怀瑾身后时,他想起什么,长腿退回来,嘲弄地低笑了声。
“你喜欢找三,我现在没意见了。可惜,我不是你。”
“…游烈!”
带着设计师手签名的红酒杯终于被暴怒难抑的游怀瑾掷下,在散漫离去的长腿后摔碎在地。
就好像他们再难以修复的父子关系。
也是从那天开始,游烈在华人二代圈子里名声大噪。
游怀瑾则毅然切断了一切经济支援,并放言,不许任何人看在他的名号上给予游烈殊异渠道或人脉资源支持。
几天后,游怀瑾收到了游烈寄给他的一张储蓄卡——里面存着多年以来,游怀瑾转予游烈的每一笔不曾挪用的零花钱。
父子关系至此濒临断绝,几个月再没有过半点联络。
…………
“unbelievable。”
“你男朋友到底何方神圣,这下我真的是很想瞻仰一下了。”
听完了夏鸢蝶略去关键信息的描述,寝室老大和王馨媛同时神经兮兮地鼓起掌来。
“不过,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是,”王馨媛迟疑地停下,“洛杉矶那边的公寓月租价格,但凡稍微不那么郊区,听说一个月就要上千刀哎——没有家里支持的话,会不会有点太困难了?”
“嗯,所以我们各自攒下了一点存款,半工半读,他接软件开发,我接一些难度不高的笔译项目。”
“那边课业也很重,太辛苦了吧?”王馨媛摇头感慨。
“没关系。”
女孩整理好东西,转回来,慢吞吞抻了个懒腰。
阳光透过她身旁,照得她眼睫梢都像挂着笑:“我最不怕的就是吃苦了。”
想起面前小姑娘那惊人的履历,王馨媛卡了下壳,由衷敬佩拱手:“别人说这话我当她们吹牛,只有小蝶说我是真的服气。”
“你有工夫担心小蝶,还不如担心她男朋友呢哈哈哈。”
“有道理哦。”
两人玩笑声里,夏鸢蝶怔了下。她下意识低头看向手机。
这边上午十点多,游烈那边应该是晚上十七点左右。这个时间醒来,晚上跨年还要工作。
游烈他应该……
很累了啊。
夏鸢蝶抬头,望向寝室楼的窗外。
冬日清冷又厌倦地藏在树梢里,像是困懒得不愿起床,却又被薄薄的曦云托拱起来,一副懒懒散散被迫上工的模样。
和他真像。
女孩想着,忍不住望着一轮太阳笑起来,她觉得自己这样有点傻。但人的一生里,总是要做几件傻事吧。
就像别墅里的那天晚上,她从悬崖旁边将他拉回一样。
这次也赌一场。
就赌……
她愿意为他不远万里,客居异乡。
而他爱她,胜过那轮破风雪而来的冬日朝阳。
在来到洛杉矶以前。
夏鸢蝶很难想象,她第一次产生“家”的念头,会是在一个距离她出生的地方远隔万里山疆海域的异国他乡。
得知游烈最近几晚都忙于手头软件开发项目的调试和收尾,夏鸢蝶故意将自己的航班时间说晚了一天,免得他熬了夜,还要隔那么远开车跑去机场去接她的航班。
在英语系待了半年多,夜以继日的勤学苦练下,夏鸢蝶的口语提高了不知多少。
从洛杉矶机场出来,最初她还有些生疏,尝试了几次交流后,夏鸢蝶已经有些隐隐兴奋和跃跃欲试了起来——
大一刚入校那会,系里教授讲座后,她就将兴趣目标放在了口译方向。
虽然为了工读生活,她现在接的小项目基本都是笔译,但口译中的同声传译才是她追求的职业魅力。
洛杉矶显然会是她矫正发音的最优环境,她一定要利用好。
抱着这样新鲜也雀跃的心情,夏鸢蝶循着游烈给她的公寓地址,几经问路,终于找到了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