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难不死,此战必胜。”李璘从地上爬起,哈哈大笑,又换了一匹马,挥舞着铁锏冲向敌军人丛。
“杀贼!”步卒也呐喊着冲进了营地,乱斫乱杀。贼军不成建制,主将又死,溃不成军。
杨师贵是个聪明人,他知道己方人少,体力还有所亏欠,不能硬来,得智取。
于是乎,在他的指挥下,各部结成松散的阵型,遇到敌人的帐篷就长枪戳刺,然后放火,制造混乱。
黎明前的黑夜被火光照得通红,整个营地一片混乱。
呐喊声、咒骂声、厮杀声、惨叫声混杂在一起,让人目瞪口呆的同时,又产生了发自灵魂的战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打起来了呢?
李璘冲杀完一圈,见到己方步卒在杨师贵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驱赶着溃兵朝山谷中杀去,大为满意。
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个营地不大,撑死了两千多兵、千余夫子,是作为南蛮主力的外围警戒营地。只有冲破了他们,他才可能制造更大的混乱,获得更大的战果。
杨师贵的做法是对的,这个燕地降将果有几分本事!
※※※※※※
贼军溃兵哭喊着向山谷中逃去。
他们没有盔甲,没有武器,丧失了所有斗志,一个劲地向后溃退,只为了能躲开凶神恶煞的夏人。
大军将高宪文于帐篷外遭阵斩,他都死了,又怎能让其他人提起斗志——大军将是南诏职务,在内为武官朝臣,出镇则为节度使,立下功劳后,可升清平官(宰相),也就是出将入相。
夏军排成阵势,小步快跑,不紧不慢地驱赶着他们。
他们用长枪刺倒跑得慢的贼兵,用步弓射击试图收容溃兵的军校,因此一千多贼人始终组织不起来,只能撒开腿朝山谷中奔去。
一边跑,还一边大呼小叫。山谷中的南蛮刚想上前收容拦截,结果直接被冲散了,这下制造了更大的混乱。
“咚咚咚!”两侧山梁上恰到好处地响起了有节奏的鼓声,同时还有杀声隐隐传出。
混乱更加严重了!
原本还有人打算反冲呢,一听鼓声,下意识就有些迟疑。结果就是这一迟疑,很快就被迎面而来的溃兵给撞得东倒西歪。
“呼啦啦!”烈火熊熊燃烧了起来,烟雾缭绕,直冲云际。
能见度也一下子变得很低!
“放箭!放箭!”贼人也并非毫无章法,山谷中的营地虽然没修建坚固的寨子,但也是严格划分好营区的,甚至还有防火沟——不如中原军队规矩森严,但绝不是乌合之众可比。
溃兵遭到迎头痛击,被箭雨大面积射杀,尸体铺满一地。
李璘怒吼一声,带着三百余骑兵冒着贼军的箭矢冲了过去。
破空之声连响,冲锋过程中不断有人落马,但在他们的牺牲与掩护下,后面的骑兵趁着贼军阵势并不完整的有利时机,整个切入贼阵,也顾不得马速下降是什么后果了,反正就是不要命地砍杀,然后将这支还算完整的部队又一点一点搞崩溃。
这下彻底没人组织抵抗了。
溃卒散得满地都是,大呼小叫之下,山谷中已经乱成一片。到处都是惊慌失措的人群,死于箭矢、死于马槊、死于刀剑、死于踩踏,甚至被烟雾呛死——原本只在局部燃烧的大火,随着夏军骑兵反复冲杀,也很快蔓延到了其他区域。
没有人指挥,没有人救火,所有人都陷入了歇斯底里的情绪,只想着向后逃命,没有一丝勇气返身厮杀。
李璘已经换了今日第三匹马了。
马槊留在了贼将高宪文的肚子上,铁锏也在战斗中遗失,随后换了一把马刀,又砍得卷刃了。
他的鼻息粗重,冲锋过程中,大口喘着粗气,浑身疲累到了极点。但在看到贼人溃不成军的模样后,不知道为何,全身又恢复了许多力量,只见他脸色涨得通红,拿着卷了刃的马刀在贼人身上切来割去。所过之处,竟无一人敢还手。
马刀实在不可用后,他从鞘套中抽出了最后一把副武器铁挝,一马当先冲向了数十名试图结阵顽抗的贼兵。
其他人与李璘的模样一般无二。三千多人,无论步骑,如果说战前还有些顾虑的话,此时个个神情亢奋,勇气倍增,就连身体的疲劳也神奇般地消失了。
所有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制造混乱,驱赶溃兵,尽可能冲得猛一些、远一些,封妻荫子就在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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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仁旻听到消息时,才刚刚吃完早饭。
他今天其实起得挺早,因为待会要召集将官们议事。
议事可能要持续一整天,因为很多人的营地较远,兵马并不在这边,赶过来需要时间。
昨晚他没有睡好。
丑时突然被惊醒,得知郑杞已经带着五千余人北上伐木设栅后,心中稍安,又躺下去睡了。
卯时初刻,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一片惊悸。他知道这毫无理由,本打算继续眯一会,但翻来覆去始终睡不着。
挣扎了一会后,索性起床了。
洗漱完毕,吃罢早饭后,询问了一下郑杞那边的情况,结果得知尚未有消息传回,心中愈发烦躁。
他甚至怀疑,郑杞是不是遇敌了?
不料就在此时,赵善政、段义宗匆匆而至,给他带来了一个爆炸性消息:前军驻地遭夏人突袭,溃不成军,大军将高宪文没于乱军之中,生死不知。
郑仁旻傻愣愣的表情持续了好久,最后冒出一句:“郑杞那五千人呢?”
段义宗深吸一口气,道:“骠信,夏军军容完整,气势正盛,显然不是翻山越岭而来的,郑将军所部——多半没了。”
“没了?它怎么就能没了?”郑仁旻提高了声音,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