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个年少气盛的亲王。”李唐宾哈哈一笑,道:“这次有点冒险,不过——胆子不小。抓时机也抓得很准,有几分火候了。”
邵明义也听不大出李唐宾到底是在夸他还是损他,只能说道:“都头乃国之重将,若有暇,定然厚颜请教。”
“你能这么想就很不错。”李唐宾笑了笑,道:“雅州之战,说实话没甚圈点之处。哪怕只会死板地读兵书,照着上面一条条来,也能守个滴水不漏。这考验不出真本事。”
“昔年圣人有言。第一等将领和军队,可以深入敌境,主动发起进攻。”
“第二等军队,可以在己方境内,主动发起进攻。”
“第三等,在敌境坚守。”
“最末一等,在己方境内坚守。”
“一支军队,能不能显现出真本领,往往体现在进攻中。进攻远比防守要难。靠防守混出来的所谓‘名将’,我看都不会看一眼。”
李唐宾大大咧咧地说了一大通,一下子把周围人都给干沉默了。
李唐宾不以为意,他没有针对任何人,说的都是军中至理。
进攻更考验将领的能力以及部队的综合实力,这不是事实吗?我又没说燕王不会进攻,只是小小地提醒一下罢了。
“都头一语,令我茅塞顿开。”邵明义又行了一礼,道:“后面还望李公多多赐教。”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李唐宾还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不过燕王的态度很好,让他很舒服,以后就多教他几手吧。
“请教不敢当,殿下是主帅,打好这场仗,便比什么都重要。”李唐宾说道:“可曾准备马料?”
“麸糠、豆子、干草早已备好。”邵明义答道。
李唐宾顿时高看了他一眼。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燕王还是很拎得清的。
“人可以不吃不睡,马不行。殿下有心了。”李唐宾说完,立刻喊来杨弘殷、贺德伦二人,让他们速速派人领取马料,抓紧喂马。
清道斩斫使李璘已克长贲关,形势一片大好,当然要立刻追击了。
每每想到这厮的表现,李唐宾都有喜有忧。
喜的是真勇猛,敢打敢拼。
忧的是别冲得太过,把先锋都给折了。
基于这种考虑,后续支援非常必要。眼下主要靠四条腿的骑兵增援,再往后,随着距离逐渐拉长,骑兵就掉队了,那时候就得靠他手底这几万步卒了。
邵明义在一旁欲言又止,犹豫很久,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其实很清楚李唐宾的打算。
他也非常想集结兵马,冲到郑仁旻面前,让他看看大夏皇子的赫赫威风。
少年人嘛,哪个没幻想过?
也许再年长个十几岁,他就没有这些可以称为热血,亦可称为无聊的情绪了。但在这一刻,他真的想立下不世奇功,让所有人为之景仰。
也就想想罢了。
邵明义苦笑一声,希望李璘打得好吧。
※※※※※※
李璘确实冲得够猛。
他们在长贲关内搜到了一些贼兵遗弃的稻米、咸菜,草草吃完后,便靠在墙角,闭目养神,恢复体力。
戌时半,军官们四处走动,将休息得差不多的军士们叫起来。
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开始整理器械。
就在此时,关北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听起来有数千骑的样子。
李璘不敢怠慢,亲自登上城头,向北眺望,同时派人出城交涉。
半晌后,出城之人回来了,禀报道:“王将军的人马,一共五百骑,带了四千多匹马。”
“太好了!”李璘不疑有他,立刻下令打开城门。
四千多匹马,绝对是把雅州能筹集的代步工具都带过来了,无论是燕王亲随还是蜀军骑兵,又或者是王郊的佑国军骑兵,能动用的马匹都在这了。甚至于,城内富户、商徒的马匹也被征调一空——黎、雅二州的特产之一便是“蜀马”,蜀马并不高大,跑得也不快,但适应西南的地形气候,凑合着用吧。
“李大郎这般穷追猛打,急追快袭,或许大出南蛮意料。这一仗,有戏。”王郊看着李璘,用有些羡慕的语气说道。
他与李璘不是一路人。
李璘是武学生,从某种程度上而言是天子门生,非常受信任,只要有实缺,立刻就能顶上,无需蹉跎。
但他则不然。
他是行伍出身,从底层一步步拼杀上来的。家世也不行,没有提供任何助力。能升到如今这个地步,已经是侥天之幸。
如今又到了命运的十字路口。李璘奉命追袭敌军,而他只能接替长贲关防务,等待下一步的命令。
“后面机会还多着呢。”李璘哈哈一笑,道:“南诏未灭,王将军切勿放松,杀贼破敌的机会大把,何忧也?”
“也是。”王郊自失一笑,道:“说起来,不知道多少人羡慕我们呢?自淮南平灭后,能立功的就只有西域了。南蛮跳出来属于意外之喜,兄但先行,定旗开得胜。”
“借你吉言。”李璘拍了拍王郊的肩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