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人/业余盗匪/武夫预备役们嘻嘻哈哈,扯淡个不停,倒是消解了不少劳作的疲乏。
“嘚嘚……”不远处响起了马蹄声,众人赶忙噤声,低头干活。
骑卒远远看了他们一眼,似乎有些不放心,又策马靠近,道:“都安分点,弄出事来,我等固然脸上不好看,但你等也死无葬身之地。”
他太清楚乡间农人的底色了。他们种地养活一大家子的同时,并不介意劫掠商旅改善生活。其实河北比较富庶,整体还算好的了。河南更夸张,蔡、陈、许、洛、唐、邓、颍等地的百姓已不满足于在本乡本土抢劫,而是定期外出,最远的跑到江西劫掠,竟无一个良民。
骑卒话音一落,农人们都抬起头,用茫然的神情看着他,似乎听不懂他的河南口音。
骑卒懒得和他们废话,冷哼一声后便走了。
不过他的恐吓是有效果的。
几位农人不敢再口花花意淫邵圣的宫人了,转而认真割起草来。
“我说,张八郎昨晚潜回了村子,说要带着我等去投奔卢彦——卢帅,与夏人厮杀。一旦功成,人人都有官做,还去不去?”
“去个鸟!卢彦威都不知道跑哪去了,兴许死了。张八郎有几个钱?让他别废话,一人先发两吊钱,不然没人跟他干。”
“那就算了。回去不如把他杀了,那身东西也蛮值钱的。”
“你小子的心是真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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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队停了下来,休息一个时辰。
“陛下。”储慎平快步行至车前,躬身行礼。
解氏将车帘掀开,露出了邵树德和储氏二人。
储氏半偎在邵树德怀中,悄悄对外示意。
储慎平捕捉到了姐姐眼神中的意味,放下了心。
“可知我唤你回来何意?”邵树德坐正了身子,问道。
“臣不知。”储慎平心中有猜测,但不确定,更不会作死乱说话。
储慎平原本在徐州当州军指挥使,接到命令后,星夜北奔面圣。
“李逸仙要去河北道当都指挥使了,你回来接替他的职务吧。”邵树德说道。
储慎平心中涌起一阵狂喜。
储家不过是密县一土豪,近几年的日子简直像做梦一样,飞黄腾达。
高高在上的直隶道巡抚使、转运使、河南尹之类的官员,见到他们储家的人,也是客客气气。
曾经与储氏有过过节的密县李氏,就差跪下来求饶了。家中珍藏多年的财货一车车送到储家,只求放他们一马。
这一切,毫无疑问,都是姐姐带来的。
虽然只是个婕妤,但储慎平敢确定,姐姐绝对是圣人后宫中最受宠的嫔御,没有任何一人比得上。
储家得抓紧这种圣眷,再建新功,争取搏一个爵位出来。
“臣谢陛下隆恩。”储慎平平复心情,说道。
“银鞍直添了不少人,你好好甄别、操训。”邵树德又道。
“遵旨。”储慎平回道。
这其实是一项很大的权力。
银鞍直本有三千人,在齐州新募了二百人。
在德州那几天,地方豪强献粮五万斛、杂畜万头、钱帛十万,另有精壮少年二百余、宗族少女数十。
钱粮充作军需,少女编为宫人,弓马娴熟的少年郎补入银鞍直,因此这会银鞍直已有三千四百余人。
除五十名好手由夏鲁奇带着,贴身护卫圣驾外,其余全数交由指挥使统带、操练。
圣人让他“甄别”,这项权力可太大了。说难听点,排除异己、安插亲信都没问题。
但储慎平还不敢这么做。
圣人的信任,来得快,去得也快。一旦有风言风语传出去,说不定还连累姐姐,不值得——她现在是储家富贵的最大保障。
“马上要到沧州了,届时还会有地方豪强、将门、世家来拜会,朕还会收一些人,以安其心。你机灵着点,银鞍直若被搞得乌烟瘴气,须饶不了你。”邵树德叮嘱道。
德州大会地方土族的消息,多半已经不胫而走,传到了沧景二州。
只要当地的土族豪强输诚纳款,那么邵树德不介意对他们进行统战,一如德州故事,银鞍直的规模必然还会继续扩大。
额外多说一句,邵树德从来没准备在魏博大量招募豪强子弟进银鞍直,未来也不会招募成德武人进来,但沧景却可以。究其原因,还是和恭顺程度有关。
河北诸镇固然多跋扈,但跋扈程度也是有区别的。如果硬要排排座次,沧景镇大概是其中对中央最恭顺的一个了——相对而言。
义武军(易定)以前和沧景一样恭顺,但最近二十年急剧恶化,已然相当死硬了。当然,死硬程度比起魏博、成德还是有点差距的。
幽州镇本来也很顽固,但被李克用占据多年,大杀特杀,刺头是干掉了一拨又一拨,如今看起来顺眼多了。
“臣谨遵陛下旨意,不敢丝毫懈怠。”储慎平大声应道。
邵树德点了点头,挥手让他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