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陛下隆恩。”成汭一听,喜出望外,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后,大声谢道。
一道巡抚之任,当然不可能圣人说句话就任命了。事实上皇帝没有这个权力,但以如今这个形势,政事堂那边是不可能不通过任命的。圣人这么说了,基本就定了。
成汭心中几乎要喜极而泣了。勤勤恳恳这么多年,终于得偿所愿矣。
至于下一步往中枢调动,他不是没有想过。但这种级别的事情,就要看造化了,强求不得。
“相卫澶博四州,划入河南道。”邵树德又道。
成汭一听,便知道圣人开始拆分河北了。
河北道实在太大了,理论上来说,整个黄河以北都归河北道。
前唐之时,孟、怀二州隶河阳镇,事实上脱离了河北。讨伐横海军之时,又把棣州从河北剥离出来,归隶河南藩镇。
到了新朝,孟、怀归直隶道,相卫澶博归河南道,棣州归淮海道,旧河北道的精华部分大量流失。
至于为何这么划分,其实也很简单,就四个字:山河相制。
“河北道既设,此六州之地的官吏,成卿当好好甄别任用。”邵树德说道:“北巡之时,一应事务,须得准备妥当,可不能出岔子。”
魏博诸州在建极二年的时候,其实并不太平。
谣言四处传播,民情汹汹,多不自安。尤其是强迁百姓的时候动了粗,更加深了魏博百姓的疑惧,因此作乱之事此起彼伏,龙骧军四处镇压,疲于奔命。期间成德、沧景二镇联兵南下,与夏军交战,互有胜负。
一直到了年底时分,动乱才次第平息下来。根据派往龙骧军的监军报告,邵树德只得出了一个感受:贼胚多,杀得刀都卷刃了。
不过这也是统治河北的必经之路。不把这些人杀怕了,显然是不行的。他只希望不要像历史上那样杀得太过残酷,令河北人口从巢乱时的1100万,锐减至契丹占领幽云时的500万。
损失的这六百万人,可都是河北最精华的六百万人。没了他们,河北的脊梁骨也就垮了,再想重塑其精神面貌,又不知要花费几多力气。
当然,如果你只需要顺民,那么被三番五次屠杀、掳掠后剩下的五百万河北人,肯定比以前恭顺多了,毕竟敢打敢拼的已经死了。从一家一姓的自私角度来考虑,完全可以只要五百万顺民。但邵树德还是有些纠结,他意识到这样或许不是好事。
地域风气、性格的塑造,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就这么毁灭了,值得吗?如果草原上突然崛起了一个强大政权,中原再也没有那些敢打敢拼的武夫了,会不会抵挡不住?
这就是他的纠结之处。
他印象中,北宋敢单骑冲阵的将领着实不多,但中唐至唐末比比皆是,五代稍少一些,至北宋几乎完全绝迹,北宋末年才又出现少许。
敢肉袒冲锋的,更是晚唐、五代专属。
几万步兵在河北平原上行军几百里,日夜顶着骑兵反复骚扰而不崩溃的,北宋似乎也没有。
所以,他是真心希望好好呵护这股勇武的风气,不要让它消失。杀戮后剩下的顺民,短期来说利于王朝统治,长期来看则贻害甚深。
“陛下之意,是否要对河北施行怀柔之策?”成汭敏锐地嗅到了某些事情,问道。
“杀了一年了,可以收收手了。河北人也不是傻子,够了。”邵树德说道:“成卿至魏州后,可晓以大义。地方上的一些好处,可适当分予河北官吏、武夫。都这时候了,应不至于还有不开眼的敢跳出来。”
“那移民之事……”他问道。
“继续。”邵树德不容置疑地说道。
“臣遵旨。”成汭应道。
接下来,邵树德又与户部、兵部官员讨论了一些有关河北道赋税、州军的细节,至傍晚方散。
离开观风殿之时,所有人都知道,今年是要重点对河北动手了。看如今的趋势,成德、沧景两个打击目标中,后者要更危险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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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三刻,观风殿廊下灯火通明,文武百官皆围坐在桌案旁,大快朵颐,低声言笑。
廊下赐宴,前唐保留曲目,新朝也继承了下来。
大伙陪你参加了一天的朝会不累么?自然要好好吃喝一顿了。
邵圣出面敬了几杯酒后,便令人作诗。
新朝的进士考核,除策论之类的内容外,作诗依然是必考内容,因此大夏的诗歌水平还是保持在一个相对较高的水平。
就是马屁诗稍多了一些,不过邵圣高兴。州郡官员、藩镇使者、新朝勋贵齐声恭贺之下,饶是他这个面善心黑之辈,依然喜上眉梢。
略略说了一会话后,他便起身离席。
“陛下。”七宝阁之上,唐淑献皇后何氏被作怪的双手弄得脸色发白,道:“文武百官都在呢。”
“他们看不见。”邵树德抱着何皇后,指着远方某处,道:“李昭仪已经是乐安郡王妃了。”
何皇后挣扎的动作慢了,恍惚之间,襦裙已经落地。
“待征讨完河北,朕便纳你入后宫,如何?你不是说朕不敢做那高欢么?朕便做了,史官写就是了。”邵树德说道。
何皇后回过神来,刚想说什么,眉头却猛然皱了起来,妩媚的双眼也瞪圆了。
宫官们在一旁整理册文、诏书,对旁边之事充耳不闻。
圣人刚刚还在批阅奏折,淑献皇后来了之后,就搁下笔“休息”去了。
尚宫解氏,小心翼翼地将奏疏放到一边,悄悄看了一眼。
她的父亲解宾所在的天雄军也将随驾北巡。
“好妯娌”苏氏的父亲苏濬卿将出任河北道转运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