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算是一朝熬出了头吧。
严崇之在刑部大堂审问他的时候,姜承德是回避了的。
惊堂木一响,跪着的封平肩膀先抖了三抖。
严崇之先前问他怎么知道,又是怎么想到要告发,他来上堂之前,一切都有人教过他——
不过姜承德说过,太快说出真相反而让人起疑。
他做奴才的,卑躬屈膝惯了,就该有些谨小慎微,战战兢兢的模样。
所以犹豫了一瞬,直到惊堂木拍响,他瑟缩过一场,才颤着声回话:“奴才是从小就在安王殿下身边伺候的,十七年时间,做了殿下身边能近身服侍的人。
殿下离京往凉州封地,留下奴才在京城守着安王府。
实际上,殿下从前做的好些事,奴才都晓得——大人或许不信,横竖奴才不是殿下身边最得脸的人,可奴才告诉您的,您只管去查。
奴才人在刑部,在您手上,倘或有半句虚言,诬告皇子这样大的罪名,奴才也担不起不是?”
严崇之要听的并不是这些东拉西扯。
那罪名他担不担得起,严崇之心里有数。
听他东拉西扯,便又沉了沉声:“你说的是真是假,本官自有评断,你只管说你的。”
封平连声说是,才忙不迭又添道:“这件事可大可小,奴才本该早点告发,可是昔年国公府势大,后宫又有淑妃娘娘坐镇,安王殿下也不是什么柔善之辈。
奴才人微言轻,实在是不敢。
现如今国公府倒了,淑妃娘娘不在了,安王殿下远赴凉州,事实上奴才也动过好几次心思,该去告发。
可每每事到临头,又惦记着与殿下十几年的主仆情分,总是没能走到姜阁老……姜大人府上去。”
姜承德已经罢出内阁,称一句阁老并不妥当。
他脱口而出是习惯,赶忙就改了口:“福建贪墨案爆发之后,奴才又几次动了心思,然而一拖再拖,拖到了年关将至。
那时候姜大人身上也是风波不断,奴才就想要不还是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一直到年后复朝,说是福建总兵闫大人逃走了,奴才越想越是心慌,总觉得此事和安王殿下脱不了干系,实在是怕有朝一日查到殿下身上去,那我们这些留在京城的奴才们,要怎么办呢?
与其等到朝中大人查到我们头上,抓了我们到刑部问话,还不如奴才自己坦白了。
故而才找上姜大人的。”
至于为什么是姜承德——
严崇之看着跪在堂中的封平,心下不免冷笑。
封平看似心存畏惧,实则不然。
他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封平是真的害怕还是装装样子,他一眼就能看穿。
宫里长大的没有一个是心思单纯的,这些太监尤其是。
他七岁入宫,在宫里摸爬滚打十七年时间,经营算计刻在了骨子里,趋利避害更是一把好手。
赵清的死罪,无论告诉赵澄还是赵澈都可以,可他的选择里,从来没有赵澈。
姜承德树大根深,赵澄又比赵澈年长,相比而言,的确这个选择更稳妥些。
严崇之点着桌案:“这么说来,姜大人是答应了事成之后,给你你想要的了?”
封平肩头又抖:“奴才……奴才不敢拿这样的事情来与朝中大人做交易,所求只是安身立命,仅此而已。”
第299章 秘密调查
安身立命?
他们这些宦官内监,这辈子还能活着走出内廷,这条命就已经比旁人值钱太多。
像封平这样的,不光是能走出内廷,还有底下的小太监们伺候着他,上头又没有主子压着,日子不知道多逍遥快活。
所有人都知道安王是因为什么离开京城,他是被贬谪,被放逐的,可所有人都不会去找安王府的麻烦,因为没必要,更懒得对这些奴才出手。
既然如此,他封平的余生就没有什么值得他说上一句安身立命的。
这样胡扯的鬼话,严崇之是一个字也不会信的。
他寒着脸色,面无表情:“你是什么时候找到姜大人的?”
“十多天前。”封平举凡开口前,就总要先吞一口口水,习惯性的,是这么多年在宫里伺候久了,卑躬屈膝惯了,不知从何时养成了这样的小习惯,“十多天前奴才到姜大人府上去回的话。姜大人说要时间来思考,叫奴才等了两日。
今儿一大早,姜大人派人到王府传奴才,说是他考虑好了,要在金殿上当着诸位大人的面,将此案奏明皇上,届时刑部过问,奴才少不了要到刑部走上一趟。”
严崇之又嗤笑一声:“这么说来,你之前和姜大人素不相识了?”
没成想封平却摇头说不是:“奴才是在安王殿下身边伺候的人,跟瑞王殿下也常见面的呀,姜大人认得奴才。”
严崇之挑眉:“这么要紧的案子,只用了十多天时间,他就能断定你所言非虚?那看来姜大人从前对你的印象就还算不错,哦?”
封平脸色骤变:“严大人的意思是说,奴才和姜大人串通好了,要来栽赃诬陷安王殿下的吗?”
“本官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