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要开口,唐苏合思如有星辰大海般灵动的那双眼闪烁光芒,视线也从他身上收回来,娇俏的尾音朝上扬起,拦住了他话头:“那就乐仪陪我吧,也是一样的,我只图个新鲜好玩。”
她说这话时已经起了身,宋乐仪眉间蹙拢,旋即舒展,也随着她站起身来,三两步踱至她身旁去,挽上她胳膊后回头看了赵盈一眼。
赵盈笑着摆手,宋乐仪嘴角抿紧又拉平一些,其实还是有些不情愿的。
她真适应不来这柔然女孩儿的热情,自问是无福消受的。
等二人手挽手出了门,赵盈才举杯隔空同赵乃明敬酒似的点了下:“王兄赶路入京,辛苦了。”
赵乃明回了她一套动作,吃了一小口:“皇叔特意书信到彭城,把尚柔然公主这样的好事丢到我头上,我二十一了未有正妃,难得皇上松了口,默许了此事,我这一路上倒很有精神,不觉得辛苦。”
他还挺能开玩笑。
但赵承衍写信送往彭城这一宗是她不知道的。
京城说不得到处都有昭宁帝眼线,他私下若与封地的王有往来联系,落在昭宁帝眼里可不是什么好事。
赵盈不动声色掩去那些许诧异,青花小盏也放回了原处。
她目之所及是唐苏合思落座之处,没再看赵乃明:“王兄对我未来这位王嫂印象还好吗?”
印象这种事,赵乃明只能说确实分人。
寻常女孩儿若这样目光灼灼盯着他,再有言辞间这般不加掩饰,他八成觉得这家门风堪忧,面上未必表露,却也打心眼里不会喜欢这样的姑娘。
唐苏合思却不会。
“我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进京的,自然对柔然公主印象不错。”
赵盈唇角弧度又大了些:“得如花美眷返回彭城,王兄从前十几年的平静生活可都叫打破了,往后再想风平浪静过一生,很不易的。”
谁身边放着个敌国公主,都别想好过。
他不找事,事总会来找他。
“我自问一向与世无争,待在彭城做我的富贵闲人,毕生所羡慕的只有燕皇叔,立志要做他那样的人。”
赵乃明话音落下的同时,挑眉看来:“上了赵家宗蝶,做了赵氏子孙,本就没有风平浪静的生活,又何来打破这一说?永嘉这话,痴了。”
做赵承衍那样的人?
他野心还挺大。
执掌宗人府,万事不惧怕。
赵承衍的底气来自于他乃先帝嫡子,宋太后偏爱。
赵乃明嘛——他亲生爹娘是指望不上的,那自然是另有所指。
“我多少年没见过王兄,却不料王兄竟是这世间难得活的通透之人,将来若有机会在京中久住,倒想叫王兄与我讲讲圣贤所言。”
赵乃明噙着笑,满目柔情往外溢:“会有机会的。永嘉与我这么投缘,我更不愁没机会了。”
赵盈眼睛略眯了眯。
果然这天底下没有谁是真正豁达看得开的。
她观赵乃明说话行事休休有容,矫矫不群,倒险些忘了世人多如此。
连赵承衍在内也未能免俗,何况赵乃明。
穷苦人家为生计而谋,富贵人家便为前程而谋。
她身边这些人,诸如周衍杜知邑一流,不也是各有所图才走到她这条路上,与她共谋来日的吗?
赵乃明只是出现的晚了些,暂时看起来用处也小了些而已。
“王兄这趟回京,十几年前京中故人打算去走动探望的吧?”
她听赵承衍说起过,赵乃明是六七岁上入了永王一脉。
头前他养在淮阳郡主身边时,被教的不错。
那时似沈殿臣的大儿子、孙其不争气的长子孙长明一流,都还是刚刚进学的稚童,在大人们眼里,将来都是要做君子的人。
赵乃明和孙长明幼年一处玩过,跟沈殿臣的长子一起进的沈氏族学。
这实在算得上故人。
赵乃明知她话里有话,当下摇头说大可不必:“都十几年了,六七岁时那点交情,微不足道。
小的时候其实连什么叫朋友都弄不清楚,不过是同龄的孩子一处闹着玩。
我是个不会上树掏鸟,下河摸鱼的人,同许多人玩不到一处去。
如今经年过去,幼时在京所识那些人,恍若隔世,永嘉不提,我都快忘了。”
那也就是说他立场和态度是坚定的。
“淮阳郡主呢?”
赵乃明面上才有了些情绪转变,深吸口气,缓缓道:“我既做了永王的孙子,郡主与我这一世的母子情分,在十几年前便就断了。
我回了京,燕王府和晋王府都要拜访,淮阳郡主是姑母,自然也要拜访走动。”
话到后来,他神色恢复如初,又做回了那个不矜不伐的赵乃明。
试探是要有个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