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如勉一只脚已经跨出了门槛,她脆生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本该不予理会,径直离去的,但就是迟疑了一瞬而已,人就索性站定住了。
赵盈仍端坐着未动:“可如果凶手要杀的是刘荣不是冯昆,如果是有什么人本打算瞒天过海,却弄巧成拙,国公爷说,值不值得担忧呢?”
对刘荣下手和杀害冯昆,从根本上,就是不同的。
同样是杀人灭口,可没有人敢背负起杀刘荣灭口的罪名。
昭宁帝能忍下这么多天,只怕也全是赵盈的面子了,若有人在此时一头撞上来,昭宁帝不把人拉出去五马分尸,怎么能解他心头之恨!
孔如勉眸色暗沉:“的确值得担忧,却与我无关。”
“与国公爷无关,就是与孔家无关吗?”
她扬声,声音有了些许尖锐,带着些咄咄逼人的架势。
孔如勉连带脸色也黑透了:“殿下说冯昆?”
“我说刘荣。”
装傻?老狐狸伪善久了,拿他自己当真善人了吧?
亦或者打量着她小小年纪极好糊弄,反正不知他的狼子野心和谋划呗。
赵盈点着手背的那根指头顿住:“国公爷,认识刘荣吗?”
第98章 玉面貔貅
说到底还是为着刘荣的事。
小姑娘未必有铁证,所以她谁也拿捏不了,只能试探。
可手段还是嫩了些。
孔如勉也不出门了,思忖须臾,重新踱步回了屋中去。
他一直都在打量赵盈,而赵盈的视线自然也没从他身上挪走半分。
二人四目相对,孔如勉把长衫下摆一撩,往官帽椅又坐下去:“认识。”
赵盈不接话,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只是眼神冷冰冰的。
孔如勉把她神情看在眼中,略想了想:“先后两次刺杀公主,也算他有胆魄了,怎么会不认识呢。”
至此赵盈才嗤了声:“那照国公爷这个认识法,如今天下无人不识刘荣了。”
“他这算是一战成名,无人不识不是很正常的吗?公主想从这上头撬开谁的嘴呢?”
她谁的嘴也没打算撬开。
没谁会不要命的认这个罪。
满门抄斩都不算,凭昭宁帝的性子,还有她近来暴戾的名声,那是诛灭九族都不算完的。
赵盈的目光在孔如勉身上游移许久:“奉功适才提审刘荣,从刘荣口中得知一件事,国公爷想必会感兴趣些,要听一听吗?”
孔如勉有些拿不住她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他其实并不太愿意在这件事上同赵盈有过多的交谈,更不想纠缠。
他总有一种感觉。
赵盈会把他拖向深渊。
这些日子以来,司隶院的事虽然多,刘荣被抓捕归案也有日子,但没听说赵盈请了谁到司隶院来问话的。
他应该算是……第一个。
很显然,即便赵盈手上没有真凭实据,可此时此刻,她是盯上了肃国公府的。
可是孔家什么都没干,她又凭什么先盯上肃国公府呢?
就算是为她亲弟弟铺路,也不至于这样急切。
党争,夺嫡,这从来是君王最忌讳的。
她住在燕王府,身边有赵承衍提点指教,不会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就冒冒失失的入朝为官。
于是孔如勉索性又坐定住:“愿闻其详。”
赵盈唇角不动声色往上勾了一勾:“刘荣手上有一块玉佩,买凶杀人的主顾留给他的,他说,那块玉佩上是刻有族徽的,他走南闯北这么些年,也算是见多识广,是以一眼认得出那是谁家族徽,所以才敢接下我的这桩生意。”
她声音戛然而止,能清楚的看见孔如勉瞳仁微缩:“我从前见过孔氏族徽,只是一直都不明白,那是什么寓意。左边像是个人,又像是一把长矛,右边嘛……我年少时觉得新奇,甚至研究过好久,可不单是我,薛小侯爷也看不出那是什么东西。”
她低眸浅笑:“我们后来还开玩笑,总不能是一个人提了个奇形怪状的灯笼。”
孔如勉哪里还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登时面色铁青:“公主言下之意,刘荣口中所说带着族徽的玉佩,出自我孔家了?”
赵盈便欸了一声:“我可没这么说,只是说起这族徽,突然想起来罢了。今日又碰巧见国公爷,随口一问。”
其实族徽这种东西,自上古时期流传至今,究竟是何寓意,真没那么重要的。
那更像是一种标志,一种寄托。
却与今人全无关系。
似他们这样的世家高门,出门在外,就连马车上都会刻上族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