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日暮西沉,大朵彤云包裹了黄昏的落日,不远处的金鳞渐次晕染,夕阳的余晖不再炙烤行人,下班的白领和放学的学生肆无忌惮地穿过熹微的光束,电瓶车和自行车超越堵在高架上的汽车飞驰而过。
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要总结这一天的经历也很简单:遇见了这辈子最讨厌的人却依然很开心。
萧宗延今天会议不断,朱曼玥本想和昨天随他赴宴一样溜进会场旁观,但她实在不喜欢开会时严肃凝重的氛围。
前些天他们医院开了个碰头会,说的是实习生们一起见个面,不算开会,可她到了会议室一看,一水儿的工作服白大褂,压抑得她中途屡次意图逃跑。
或许她一开始就该选个无拘无束的自由职业,偏就阴差阳错地入了行。
医院的规矩比萧宗延立得还要多。
一想到明天就要继续上班了,她顿时蔫成了霜打的茄子。
昨天她还挖苦过萧宗延,果真是造化弄人,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萧宗延开完五个会后,回到办公室时精神状态依然饱满,井井有条地被朱曼玥弄乱的摆设和物件一一归位,还顺便检查了一下她这一天的学习成果。
把办公室恢复原样后,萧宗延带着朱曼玥下班,准备前往张书婷帮他们预定的餐厅。
一出电梯又撞见前脚刚过门禁闸机的闻静漪,朱曼玥猛地缩回电梯,后脑勺撞在正准备迈出电梯的萧宗延胸口。
萧宗延嘶了口气。
她嗷了一声。
在他们四目相对之时,电梯的门又自动合上了。
萧宗延面色不善地问:“你干什么?”
朱曼玥怯生生地望着他说:“看见一个特别讨厌的人,不想给她眼神。”
萧宗延当即了然,淡定地说道:“怕什么,她过阵子就不在了。”
朱曼玥迟钝地点了点头,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蓦地抬眼,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闻静漪?”
就算闻静漪离职要经过萧宗延的批准,在他那里也未必能对上号。
萧宗延气定神闲地说:“猜的。”
见朱曼玥是这种反应,他就知道张书婷安排妥当了,没有让小姑娘知道人是因为招惹了她被他赶走的。
朱曼玥正准备问他闻静漪被招进来跟他有没有关系,但转念一想,她和闻静漪的私怨萧宗延怎么可能知道。
萧宗延和她从没念过同一所学校,从不曾与他们家做过邻居,朋友圈更没有交集。
只能说天意如此,巧得如此不可思议。
朱曼玥怀疑了一下,又自己打消了疑虑,冲着萧宗延露出两个又甜又浅的梨涡:“萧宗延,我们还是挺默契的嘛,般配。”
萧宗延赶紧弯腰摁下了电梯里的开门键,不领情地说:“花言巧语。”
嗯?这个词不是形容风流浪子的吗?
由于设了门禁闸机和打卡系统,地下车库和楼上没通电梯,要到前台大堂出了正门,才能b栋通往停车场。
也就是从主体建筑到b栋大楼的工夫,朱曼玥中途迈不开脚了,环着萧宗延的胳膊,指着马路对面的奶茶店,死皮赖脸地暗示:“萧宗延,我闻到奶茶的香味了。”
萧宗延想收回自己的手,又怕强行用力害她摔跤:“好好说话。”
朱曼玥直抒胸臆:“我想喝奶茶!”
萧宗延只说了让她好好说话,没说只要她好好说话就会给她买:“马上就去吃正餐了,喝什么奶茶?喝了还能吃得下吗?”
“不矛盾啊。”朱曼玥恨不得跳起来反驳,“这家连锁店的奶茶是我喝过的所有奶茶店里糖分最低的,我的胃也超级大,绝对不会影响我吃正餐,我保证。”
“奶茶的含糖量再低能低到哪儿去。”萧宗延都准备同意了,听她这么一说顿时想到了一堆弊病,毫不意外地打消了主意,好声好气地跟她商量,“等到了餐厅,你想喝什么随你点。或者不喝奶茶,喝点鲜榨果汁?”
朱曼玥不管不顾:“我就要喝奶茶!没有奶茶我将失去今日份的快乐。奶茶是我的天,我的地,吊着我的命。这么跟你说吧,如果你和奶茶同时掉进水里,我肯定先救奶茶。”
原本她可怜兮兮地说一下,自己已经很久没喝奶茶了,就今天嘴馋想喝一口,萧宗延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会一时心软,满足她的心愿,可她像这样直言他还没一杯奶茶重要,萧宗延的火气登时冒了三丈高,沉声问她:“今天这杯奶茶你是非喝不可吗?”
“对啊。”朱曼玥直率地坦言,“你好啰嗦啊,还没结婚呢就管东管西,如果跟你在一起连奶茶都喝不了,那我这个婚也不是非结不可。”
萧宗延气得青筋迭起,好不容易拉近的关系,因为朱曼玥无意间透露出的婚姻观再度疏远。
他每天的资产都在扩张,金钱对他而言不过是一串数字,物质对他而言也都没有实感,他可以阔绰地为另一半一掷千金,接受不了一段完全没有感情的婚姻。
他还以为她特别想结这个婚,才费劲心思撩动他的心弦,但是现在看来,她能说出“不是非结不可”这句话,就说明她对婚姻的态度极不负责。
他想到自己这两天当真倾注了感情,朱曼玥却似戏耍他一般,只顾她自己高兴。
就好像尽心竭力地唱了一台///独角戏,一颗真心被她无情蹂///躏,错付了深情。
明明他们期盼的结果都是她能够高兴,却在中间的环节出了差错,无法殊途同归。
他不想跟她细算这两天他付出了多少精力,反正是远比朱曼玥只是动动嘴皮子多的。
既然如此,那就继续保持纯粹的恩人与被救者的关系吧。
萧宗延一言不发地陪她从天桥过到马路对面,心平气和地给她买了心心念念的奶茶,还和她在一家环境上佳、情调和氛围都堪称旖旎的法式铁板烧店品尝了新鲜的m5和牛和昂贵的海鲜。
然而回家的路上,他连她的一根手指都没有再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