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惠娘吃惊:“怎么会?”
“太子大约是看上了久安。”
文惠娘更吃惊:“这么说, 老爷要当国丈了吗?”
唐永年冷哼:“以久安的性子, 就算真嫁进皇家, 只怕要越发忤逆,我还没处说理。再者,天下要大变,太子将来是不是太子,还是两说。”
他没有再往下说, 毕竟妇道人家听不懂家国大事,他也懒得多费口舌。
文惠娘也知机地没有往下问,只是忧愁地道:“要么, 您还是别管久安的事了吧?您管她一回,自己便要受伤一回, 何苦来哉?”
“闭嘴, 妇道人家懂什么?她生是我的女儿,死也是我的女儿,若不是我,世上哪儿来的她?女子在家从父,天经地义!”
他说得激动,牵动伤口,疼得皱起脸, “罢了罢了,你大约是老了, 手粗得很,上个药都不会。去让碧儿来,她一向小心仔细。”
文惠娘整个了僵了僵,拭了泪,勉强笑道:“老爷说得起,碧儿年轻,手也嫩些,不会弄伤老爷。”
唐淑婉在旁边捧药侍奉,听得清清楚楚,跟着文惠娘出来,皱眉道:“娘,近来这碧儿是越发得宠了,前两日连我都使唤不动,再过几日,怕是要爬到母亲的头上,不如趁早发卖了吧。”
文惠娘道:“她如今是你父亲心尖上的人,我如何卖得?不单不能卖,还得小心以待。”
下人去唤来碧儿来。
碧儿身形窈窕,眼角有一粒小小泪痣,将五分清秀变作七分动人,走到近前略微行了个礼,也没开口问安,径直便要进去。
“碧儿。”文惠娘开口唤住她。
碧儿站住。
文惠娘面无表情地端详她。
文惠娘生得小意温柔,时常带着笑,让人观之可亲,可一旦放下笑容,小眉小眼的刻薄阴冷便尽现出来。
唐家的下人们都很怕夫人不笑的样子。
但碧儿可不怕。
因为她知道唐家的主人到底是谁。
“夫人,自您上回说奴婢总爱往老爷跟前跑,奴婢已经尽量远着老爷了,现在是老爷传唤奴婢侍候,要不您跟老爷说说,让老爷就当府里没有奴婢这个人,别再使唤奴婢了?”
文惠娘慢慢地笑了:“这是什么话?老爷爱使唤你,自然是你有别人不能及的好处,我赏你还来不及。这样吧,你服侍老爷辛苦,以后我让厨房每日为你炖一碗滋补汤药,可好?”
碧儿皱了皱脸:“奴婢最怕吃药了,苦得很。”
“放心,这药不苦,主要是补血益气,对女儿家最好的。”文惠娘说着,温柔道,“快进去吧,别让老爷久等。”
文夫人虞娴不知从何处知道了唐永年要让唐久安嫁给文德言的事,专程上门。
“照顾一个疯傻之人是何等的辛苦,有谁比我更清楚?”
虞娴笑得凄楚,“唐大人放心,我绝不会有此等痴心妄想。”
薛小娥凉凉道:“夫人没有,不知文大人有没有?”
唐永年一向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比谁都小心谨慎,若是没有探得半点口风,绝不会冒然行动。
“……”虞娴脸色有几分苍白,“我家大人确实在酒后闲谈提及过两句,但我向唐大人保证,此事绝无可能。”
虞娴声音里有丝辛酸。
“和唐大人相识的这些日子,是我儿最开心的时光。除了我与臻臻,唐大人是世间唯一待我儿亲善之人。和唐大人在一起说话聊天的时候,他一定会感觉自己就是个正常人。”
“此恩此德,我身微弱,难言报答,但绝不会拖大人入火坑。”
说完,虞娴向唐久安深施一礼。
唐久安连忙扶起虞娴:“夫人,我没把这话放在心上,您也不要放在心上。过不了多久我就要回北疆,小言若是想找我玩,随时可以来这里。”
虞娴深为感动,再次言谢,临行之时,握着唐久安的手道:“唐大人,京城水太深,牵扯之事太多,你若是能早点走,还是尽早离开为妙。”
虞娴走后,唐久安想了想,这好像是虞娴第二次还是第三次提醒她离开京城。
唐久安之所以拖日子,除了想陪薛小娥过个年之外,还有一件事,就是等姜珏的《山川志》付印。
姜珏之名,无人不知,店家不敢接。
唐久安便给姜珏取了个号,唤作地“双玉先生”。
姜珏当时正在鸿胪寺忙碌,闻言提笔在纸上写了一个“珏”字,微笑道:“这个字本来就是指合在一起的两块玉,小安真是雅人。”
唐久安睁大眼睛:“哦,原来是一个‘王’,一个‘玉’,我还以为是两个玉字。”
姜珏不由笑容更深:“‘王’亦是‘玉’。”
他搁下笑,深深道:“小安,多谢你为我操劳。但圣旨命你返回北疆,你拖延不去,总不是办法,万一陛下降罪,反而得不偿失。从此之后,我便是双玉先生,印坊之事,我自会看着办,你不必再挂怀,早些出发吧。”
“……”唐久安,“你是第二个。”
“第二个什么?”
“第二个让我早点离京的人。”
“小安,近来因为文公子之事,那几名迦南人被当街行鞭刑,其余迦南人多有不满,而陛下处置了监刑的徐笃之,朝中及京中百姓亦有不满。两边日渐势同水火,保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出事,而一旦出事,你与迦南公主那笔旧账便会被翻出来。”
姜珏道,“这种时候,你唯有离得越远越好。只要是关心你的人,便会劝你早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