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如今,也要与萧衍成婚了。
郦妩在安国公府过了最后一个除夕与新年。
上元节时,又和林婉柔与唐燕如她们开心圆满地告别了自己的未出阁时期。
眼见着春日将临,婚期也越来越近,她的内心也越来越忐忑。
大婚的前两日,宫里派了燕喜嬷嬷来郦府。燕喜嬷嬷是宫中负责嫔妃燕好之事的嬷嬷,也负责教导妃嫔侍寝之事。此番前来,便是教导郦妩与太子大婚同房的事情。
郦妩一边听着燕喜嬷嬷的口头教导,一边瞥着画册。那上面大胆的姿势,豪放的画风,让她羞得耳根通红。
她恍惚间也明白了以往那些男人看自己的眼神是怎么回事,心灵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小时候她也跟许多稚童一样,好奇自己是怎么来的,为此还追问过明月郡主几次。
明月郡主哪会正经跟她说这个,只编了故事诓她,说是自己一次不小心被花刺扎了手指,血滴入了花蕊中,因此就有郦妩的诞生。
“央央便是娘亲的骨血与花精相融变出来的,要不然怎么会生得这么美呢?”
小时候郦妩懵懵懂懂,还信以为真。
后来渐渐大了,看到一些怀有身孕的妇人和新出生的幼童,也囫囵地知道了自己应该是从明月郡主肚子里出生的。
但具体怎么来的,怎么生的,她还是一无所知。
此刻听了燕喜嬷嬷的教导和看了这些画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是这一切都颠覆了她过去的所有认知,令她过于震惊。
原来男女之间成亲,还要做这些亲密的事情……
父亲和母亲是这样,哥哥与嫂子他们是这样……
那子瑜哥哥和宋莹也是?
她和太子也要???
第23章
嘉晟二十七年, 三月初七。
距离当朝皇太子大婚之期,尚有两日。
京郊数十里外的某一处陡峭悬崖上,站着一道颀长高大的身影。
天高云淡, 微风和煦。
太子萧衍一身墨色绣云纹锦服, 独自立于崖边。
倏地, 他纵身一跃, 宽大的袍袖随风而起, 身形仿佛一只巨大而威猛的鹰隼,气势却似御风而行的谪仙, 从天而降, 缓缓落在谷底,立于一块被风霜常年侵蚀以致苔藓不生的褐色大石上。
那谷底芳草如茵, 绿树繁茂,鸟语花香。远处风和日丽, 阡陌纵横,屋舍在葱翠树木掩映之中若隐若现, 犹如一片宁静的世外桃源。
萧衍在大石上掀起袍摆,盘腿坐下。然后从袖中掏出一只颜色深黑, 刻有远古鸟兽纹的陶埙, 放在唇边慢慢吹了起来。
柔和独特, 低沉悠远的音律在这美景如画的山谷中幽然传开。
不一会儿, 花树繁茂的深处,快速掠来一道灰色人影。
等到人影近前,才发现那是一位身形瘦长,穿着灰色长袍的老人。
那灰袍老人白须白发, 面容清癯,披头散发不修边幅, 却颇具仙风道骨风范。
萧衍停止吹埙,从大石上站了起来,对着灰袍老人恭敬地唤了一声:“师父。”
那鹤发童颜的灰袍老人点了点头,目光如炬,上上下下打量了萧衍一番,嘴里道:“两年多未见,倒是还记得我这个糟老头儿。”
他语气随意,倒无责怪的意思。
萧衍提气纵身,轻飘飘地落到老人面前,微笑道:“徒儿三月初九大婚,师父要来喝一杯喜酒么?”
灰袍老人皱眉摆手:“不去不去。你们天家礼仪繁琐,规矩太多,我这老头子就懒得去凑这个热闹了。”
他一脸嫌弃,说话也毫不客气。
萧衍也不恼,只是淡淡一笑。
灰袍老人往草地上一坐,随意地支着腿搭着手,脸上带了点笑容,问道:“娶的是那个让你踌躇许久、最终远走边关两年的姑娘?”
萧衍在他不远处也跟着撩袍盘腿坐下,闻言没有吭声。
“嘿,你这小子,越是长大越是心思深沉,连你师父我都要瞒着了。”灰袍老人摘下一片草叶,夹在两指之间,随手一甩,草叶便带着削铁断金的浩瀚劲势,向萧衍激射而去。
萧衍抬手,轻轻巧巧地用手指夹住,手腕一转,将那草叶在指尖轻轻一捻,揉碎成汁。
他掸了掸长指,微微垂眼,鼻骨挺直,唇边带着一丝轻浅笑意:“不是什么光彩的心思,不想说。”
“你啊你啊。种的什么因,结得什么果,反正都是你自己尝,为师我也管不了。”
灰袍老人也懒得再继续追问。他起身,飘了出去,没一会儿又飘了回来,原本空空如也的手中,拎了一坛酒和两个粗陶酒碗。
他依旧席地而坐,伸手将其中一个酒碗递给萧衍,然后拍掉酒坛上的泥封,将自己和萧衍的酒碗里倒满琥珀色的酒液,顿时浓郁醇厚的酒香在空气中四溢散开。
“来来来,这是为师收你为徒那天,在院中桃花树下埋下的女儿红。虽说没有十八年吧,但也差不离了。今日正好拿出来喝,提前祝我徒儿夫妇同心,百年好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