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惠安帝虽说如今身子每况愈下,可帝王威仪丝毫不逊当年,只听他凉声嘲讽道, “朕不知你近日忙于何事, 此前你信誓旦旦说有法子对付西祈,如今西祈太子就在凉州, 你准备拿他如何?是杀了他,还是软禁他, 以此来向西祈索取更多利益?”
齐靖淮被惠安帝这般连番发问,事实上早在与萧胤达成约定时, 他便料到会有这一幕,此刻也别无他法,唯有应付搪塞道:“西祈太子此人文韬武略,实非池中之物,儿臣一时还未想好应对之策,还望父皇能宽裕些时日。”
惠安帝听后自是不满,虽说他如今已是强弩之末,却不允许旁人如自己一般无能。他很快冷声斥道:“你身为朕的儿子,莫非连夜长梦多的道理都不知?若是再这般拖下去,等太子萧胤回到西祈,只怕要竹篮打水一场空!”
齐靖淮一时无可奈何,只得沉默不语:“……”
他原先的确打算拿寿王要挟西祈,再引得太子萧胤入凉州,随后将这两人一网打尽。可不料西祈也不是吃素的,不仅增派数万大军兵临边境,萧胤更是带了三千精兵守在承恩侯府附近。
更遑论对方又手握舒念这个筹码,齐靖淮此前出师不利,如今自是不敢轻举妄动。
惠安帝见他如此没个主意,顿时气得将茶盏掷在齐靖淮脚边,发出阵阵清脆的碎裂声:“无能之辈,你太让朕失望了!”
说罢,他便沉声下令道:“即日起,剥夺七皇子执掌禁卫和城防之权,交由三皇子全权负责!”
齐靖淮未料到惠安帝竟这般轻易地收回了权柄,他不禁垂下眼帘,衣袖内藏着的五指紧攥成拳。
他再如何声名狼藉,可在位时始终兢兢业业,不说是恪尽职守,起码也尽全力维护凉州百姓安危。如今这权柄落入三皇子手中,那等蠢笨昏庸之人一旦得势,只怕这凉州的局势又要乱了。
……
待齐靖淮告退后,惠安帝仍旧怒火难忍,满屋的宫人们见状纷纷跪了一地。
为首的宦官被唤作毕公公,是惠安帝为数不多的心腹之一,此刻他连忙出言相劝道:“圣上息怒。”
“咳……咳咳!”惠安帝连连咳嗽数声后,他望着手中丝帕中央的血迹,面色阴郁至极。
惠安帝看了眼方才说话的毕公公,他很快将帕子折好交给对方,旋即继续若无其事地冷声嘲讽道:“岂有此理,如此大好时机,竟被他白白蹉跎了!”
毕公公知晓圣上的意图,如今万万不能让旁人察觉惠安帝身子亏损之事,一时连忙赔笑道:“圣上膝下子嗣众多,放眼满朝文武,能者比比皆是。眼下为这西祈太子之事,不妨找三殿下和谢宰相进宫商议一番,兴许能寻着解决之法。”
“你言之有理。”惠安帝暗叹了声,随后便吩咐道,“传令下去,宣三皇子和宰相进宫。”
……
约莫一盏茶时辰后,三皇子齐靖睿和谢宰相便出现在御书房内。
谢宰相态度恭敬地朝惠安帝行礼道:“微臣参见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齐靖睿方才得知了自己执掌城防禁卫的喜讯,此刻满脸难掩喜色道:“儿臣参见父皇!”
惠安帝抬眸看了眼喜不自胜的三皇子,他目光略带了丝嫌弃,随后面无波澜道:“都平身吧。”
待两人落了座,惠安帝言简意赅道:“如今西祈太子就在凉州,依你们看该如何处置?”
话音甫落,齐靖睿便面带笑意开口道:“启禀父皇,儿臣近日派人去北疆寻求支援,如今消息传来,已算有了些眉目。依儿臣看,只要东楚和北疆结成同盟,纵使强盛如西祈,也难以抵挡两国联盟之势。届时咱们便软禁了那西祈太子,以此先发制人,向西祈宣战,之后再一鼓作气灭了西祈,吞并其国土,让西祈百姓匍匐于脚下。”
惠安帝一时微蹙了眉,他此前被齐靖淮忽悠过一回,如今不会再轻易听信旁人的计策,遂反问了句:“向北疆寻求支援,并与之联盟……此事当真?”
齐靖睿连连点头道:“千真万确,北疆金昀部可汗之女传了信给我,说是有意与东楚结成同盟。”
惠安帝听后难得露出些喜色,不禁朝齐靖睿夸赞道:“不错,这才是朕的儿子。”
谢宰相在一旁笑着附和道:“三殿下此举定能扭转局势,实乃东楚之大幸。”
他如今虽身居高位,却只想着明哲保身,故而并未打算提出任何见解,只想着在御书房和稀泥应付了事。
不料惠安帝此时看了眼谢宰相道:“如今宰相也该多为东楚国事出力才对,若是一直不思进取,只怕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罢了。”
谢宰相闻言心中一凛,他连忙起身拱手道:“微臣谨遵圣上教诲。”
……
片刻后,齐靖睿率先出了御书房,他不忘朝身后的谢宰相得意一笑道:“如今凉州局势日渐明了,相爷也该早做决断才是。”
谢宰相如今只想保住一品宰相的官位,纵使七皇子齐靖淮一时失势,他也断然不会轻易站队,因此谢宰相依旧只是客气有礼地回道:“三殿下说笑了,微臣辅佐天子已十年有余,今后也并无两样。”
齐靖睿听后便知,这老狐狸不肯轻易站队,偏要等到那尘埃落定之时才会尽心辅佐自己,当真是见识短浅。
他一时不屑地冷哼了声道:“既如此,那相爷便等着吧。”
说罢,三皇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这日午后,侍女掀开帘子走进凌霄院屋内,朝虞昭禀报道:“启禀太子妃,宰相府谢夫人派侍女传了口信来,说有件您母亲的遗物,想要亲自交给您。”
虞昭听闻涉及生母之事,她自是不会拒绝,遂问道:“谢夫人可有说何时?”
侍女恭声回道:“谢夫人说太子妃若有空闲,便约您午后申时在尚安坊茶楼一见。”
宰相府和承恩侯府原先也是世交,只是两家小辈原先甚少有机会碰面,虞昭和谢承素还是在诗会上见的第一面,如今谢夫人有她生母的遗物并不奇怪。
故而,虞昭并未多想,她柔声答应道:“我知晓了,便按谢夫人说的时辰见面。”
说罢她想起萧胤今日有公务在身,此刻并未身在府中,谢夫人又恰好是谢承素的母亲。虞昭不欲贸然派人传信打扰萧胤那儿的公务,遂吩咐葶花留在凌霄院道:“若是殿下回来,你便向他知会一声,知道么?”
葶花连忙应道:“奴婢遵命。”
……
此刻虞昭走进尚安坊茶楼的大堂内,她轻瞥了眼里面的景象,倒是与记忆中差别不大。
“这位客官里面请,是来品茶还是听说书?”店小二热情地上前招呼道,随后定睛一看虞昭美貌动人的面庞,他连忙笑道:“原来是西祈太子妃,您不认得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