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为了喜欢而坚持做一件在您看来很愚蠢,可……这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要计较得失输赢,衡量过价值再塑造自身,”宋清弥顿了顿,最后一语道破天机,“而且,江野现在刚受伤,身体和心灵上都不好过,他……”
“他现在需要您来陪陪他,鼓励他,而不是继续刺伤他。“
空气再次陷入沉默。
龙怀婷一向笔挺的腰背似乎弯了一些。
小馄饨有些汤口,江野感觉不到一般,不动声色地将其咽下,始终没有抬头,对龙怀婷说:“妈,您先走吧。”
语气软了下来。
或者说,释然了,无所谓。
好像又是过了很久,再次传来一阵哒哒的脚步声。
小馄饨吃的差不多,清淡的汤上面漂浮着几片香菜叶,一次性塑料勺子在其中漫无目的地搅动。
宋清弥看着江野近乎机械的动作,嗫嚅出声:“我……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江野抬手将她拉到身边来,手揽着她的肩膀,宽慰似的搓了搓:“不关你的事,她今天也许就不该来。”
母子两个,谁也说服不了谁,又何必因为那么一丁点儿血缘关系就持续的绑定在一起。
对于龙怀婷,江野讨好过,期待过,但最后都是失望。
母子之间的事,宋清弥不知道安慰什么好,捏了捏他的手指,给予一种聊胜于无的陪伴。
“比赛怎么样?”
过了一会儿,江野才开口询问。
宋清弥愣了愣:“输了。”
江野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怕他再想太多,宋清弥赶紧说:“已经这么晚了,你是不是该休息了?”
“我扶你去洗漱,你抓紧时间睡觉吧!”
虽然关节积液手术不影响活动,但筋膜受损,此时江野右脚不能沾地。
哪里能听不出来,她是想让自己分散注意力,江野扬了扬眉,嘴角勾起一点笑:“你确定?”
宋清弥:?
江野:“我得洗澡,你要帮我脱衣服。”
宋清弥:“……”
“我还得上厕所,”他凑得更近了些,视线往下面某处一瞄,“你帮我?”
宋清弥:“……”
一瞬间,小脸爆炸似的红。
宋清弥立马挣脱开他,站起来往后退了退,磕磕巴巴地说:“我我我……我突然觉得你直接睡下也挺好。”
江野颔首表示赞同:“我这里有护工,倒是你,时间不早,该回宿舍了。”
他拿起手机用叫车软件给她打车,“我现在的情况不能陪你回去,车牌号我记下了,上车记得全程跟我打电话。”
他实在不放心,又想了想:“要么让叔叔接你回家住一晚上?宿舍查寝那里明天补个假条,辅导员不给你补就去找卢教授……”
方方面面安排极为妥当。
“停——”宋清弥打断他,“外面世界没有这么可怕,我坐网约车回学校就好,明天再来看你!”
多待下去也只是陪伴而已,宋清弥犹豫片刻,还是决定离开。
坐上车子,开窗,月亮完全升到中天,万物闪耀着银色,宋清弥有些困倦,手机屏幕上方显示正通话时间,可江野和她谁也没说话。
半睡半醒间,只有耳机里传来的,江野平静的呼吸声,宋清弥本应该放心,可更令她深刻的是,龙怀婷对他恶语相加时,他不辩白不气愤的身影。
一整个赛季的报废,很有可能被影响到的职业生涯,还有在重要时期至亲吝啬的关怀……
越想,宋清弥越觉得鼻尖发酸。
洗漱,洗澡。
夜深了,骨科科室里没有被病痛反复煎熬的人,因此高级病房这一层很安静。
江野关了灯,隐身于黑暗里,房门透出一点走廊的光线。
他意识倦怠了,可头脑仍旧清醒,痛觉清晰的膝盖和后脚跟,宛若两颗跳动的心脏,时刻昭示他的伤病和没有可能从来的赛季。
江野选择篮球这条路,当然知道通往鲜花着锦的路上,会有无数的低谷。
他坚持自己,问心无愧就好。
可到如今,龙怀婷的否定仍旧是一把刀,插进他最脆弱的部分。
都说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他选择篮球这些年,一路磕磕绊绊,向前进了吗?
似乎也有。
但那些时刻好像真的太少,而代价又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