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轱辘压在青石路上,吱呀吱呀。
马车里,杜依云双目含情,两腮含春地看着对面的男子。
他垂着头,胳膊随意搭在小几上,五官轮廓俊的要命,也勾人的要命。
这世上有两种男人:一种是小时候惊艳绝绝,但长着长着就残了,泯然众人矣;
另一种是小时候不过尔尔,长大后经过岁月沉淀,越发出众。
她的三哥就属于后者。
谢知非察觉到杜依云在看他,稍稍在心里打了个腹稿后,抬起了头。
“依云?”
“嗯?”
“这次发病其实很凶险,玄奘寺的主持亲口对我说了一个字:难。”
“三哥?”杜依云眼眶红了。
“找个好人家嫁了吧,别把心思放在我身上。”
谢知非声音很淡:“为我耽误不值得。”
“三哥。”
杜依云脚底升出一股寒意。
“我根本不在乎你能活多久,若真在乎也不会等这么多年。更何况,穷人家生个病,还能用老参吊个三五年,谢家和杜家又不差,五十总能活到的。”
谢知非摇摇头,“杜依云,我只把你当妹妹。这话我很早以前就跟你说过,不止一遍,对吧?”
“那正好,我还多个人疼呢!”
“我这里不好!”
“是不是因为那个晏三合。”
“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谢知非看着她,眼里暗潮汹涌。
“你回去和伯父说一声,就说三爷对不住他,谢家对不住他!”
杜依云呼吸一窒,随即眼泪便哗哗地流下来。
“三哥,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你何必把话说得那么绝?”
“那是因为!”
谢知非一字一句:“再不说绝,就是害了你。停车!”
马车停住,他跳下车,想了想,又将头探进来。
“记得把我的话说给你父亲听,有些事情问一问,想一想,就都明白了。”
“三哥!”
杜依云变了脸色,一字一句问道:“我再问一遍,是因为晏三合吗?”
谢知非深目看着她,“我再说一遍,不是!”
帘子落下。
帘里的人蓦的勾起唇,眼里哪还有什么眼泪,冷沉沉一片,黑的幽深,冷的骇人。
帘外的人神色坦然松弛,接过朱青递来的缰绳,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
“驾——”
谢知非狠狠一抽马鞭,马越发的快了起来。
朱青敏锐的察觉到爷的情绪不对,也一抽马鞭跟过去。
两匹马一前一后驶进四条巷。
谢知非突然一勒缰绳,“吁”的一声,马前蹄高高扬起后,在原地打了几个转,停了下来。
谢知非从马背上爬起来,身子一跃,手臂一勾,人上了高墙。
“爷!”
朱青脑子里“轰隆”一下炸了。
谢知非在墙头上坐下来,目光落在围墙边的树上。
不知何时,春日里那一点冒出的嫩芽已变成叶子,绿绿的,泛着生机。
但往下看,却是触目惊心。
整个树干都被烧得黑漆漆,剥落的剥落,裂开的裂开,像一个濒死的老人,浑身上下就靠着那层皮支撑着。
从前,这棵树不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