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就是喜欢,她们很好,她们的一切都很好。」
「哥哥出问题后,我被父亲领回家,那时候母亲已经病逝了,父亲开始格外关照我,我吃过最贵的东西是寻常人几年都挣不到的,但我不喜欢,不好吃的东西就是不好吃,多贵都不好吃。」
「从被接回家起,我的头发越留越长,有时候我已经忘了这是喜好还是执念了。」
「父亲是否会爱这样的我呢。」
最后,方叙语写道:
「我知道烧春与雀儿都在昨晚死在了后山,有一件事或许可以祭奠她们的在天之灵。」
方叙语认真写道,「外敌即将入侵羚仁村,李老爷和刘老爷今天上午为避战乱,驱车前往后山,试图离开羚仁村,但被父亲派人杀死,连同两人的巡逻队也被父亲心腹尽数杀光,现在他们的尸体已经喂给了罂灵花。」
「更多的罂灵花盛开了。」
「一小时前离开的何老爷也是这个结局。」
「而现在轮到罪魁祸首,也是我的父亲。」
「我在花街长大,穿过花街的衣服,吃过花街的饭,我的母亲也深受花街众人照料,连她下葬的钱都是大家攒出来的,我有世界上最好的母亲,我也将成为世界上最好的我。」
「最后,请大家半小时后带着刀剑前往方家。」
半小时后,众人如约出发。
因为戏园里有些年老的长辈,还有十几岁的孩子,为了保险起见,她们都在戏园等着,虞人晚也留了下来。
沈笑笑虽然在床上疼得难受,但想到沈欢欢是被方老爷的手下杀死的,还是挣扎地爬起来,把厨房里的菜刀用布包着揣进怀里。
等几人到达方家时,门外惯常站着的守卫不见了。
奚决云走上前,伴随着“吱呀”一声,制作精美的大门被缓缓推开。
方家内部是园林设计,小桥流水,哪怕如今外边大旱,方老爷依旧有能力弄来新鲜的水源养着他昂贵的观赏鱼。
姜厌跟着奚决云往前走。
如今外部庭院里一个人都没有,安静地如同死地,连虫鸣声都消失。
临近内院了,姜厌终于听到些许痛苦的声音,奚决云把门轻轻推开一条缝,看到了倒在地上翻滚的男人们。
还有人在干呕,吐出来的全是加了罂灵花粉的咖啡。
“方叙语提起过。”
萧丛也低声道,“他一旦把咖啡煮多了,就会分给方家巡逻队的人,咖啡在这里很珍贵,方老爷觉得这是很好的收买人心的手段,于是从不阻止他。”
姜厌数了数地上的巡逻队成员,发现竟然只有八人。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
各家巡逻队都是方老爷的人,在三位老爷离开后,这些巡逻队本该都归属于方老爷。
但他太贪心了。
他想在明天离开前养出最多的罂灵花,于是把出逃的老爷们,连同非他直属的巡逻队通通杀光,今日的后山枪林弹雨,因为出其不意,方老爷几乎没有损失,对方却全军覆没。
现在去花街的四人全部死亡,方老爷手底下只剩下八名巡逻队成员。
但他无所谓。
因为他足够很自信,自信地觉得自己可以毫发无损地离开。
毕竟王老爷不足为惧,百姓们手无寸铁,而他有车也有枪,羚仁村根本就没有可以阻止他离开的人。
可他现在无法离开了。
姜厌顺着门缝看过去,看到了坐在餐桌前的方叙语与方老爷。
桌上布满了菜,全是山珍海味。
方叙语支撑着头坐在椅子上,眼睛没有焦距,看起来极为疲惫,方老爷的状态比他差得多,整个人瘫在椅子上,鼻腔止不住地往外流血。
他问方叙语为什么。
但方叙语没有回这句话,只是问他:“你还记得五年前吗?”
方老爷的眼里闪过困惑的神色。
方叙语自言自语道:“那年除夕我发烧,烧得神智不清,你怕大夫来得晚,背着我就往药房跑,急得话都说不清楚,只能不停掐手心。”
“那天你好像哭了。”
方老爷嗬嗬笑出声,他对方叙语的感性不屑一顾,他深知今天逃不过一劫,于是故意恶心方叙语道:“只要你活着就好。”
“你只喝了一口,你不会死的,只要你活着就会有孩子,那个孩子身上也有我的血,我们方家就不算绝后!”
方叙语不再说话。
他平静地望着自己的父亲,眼里的情绪很悲伤。
片刻,他忽然自嘲地笑了笑。
“可是我在三年前就结扎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