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他会给她留下最后的体面,但那和南溟有什么区别呢?
看起来,都是对他求而不得的女人罢了。
宿月从他身边经过时,带起一阵轻风,风中夹杂着一丝丝她的血的味道。
踩在枯叶上的沙沙声渐渐远去,玄苍看着她的背影,轻轻的,叹息一声。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本不该有掌纹的手上,出现了三道别人都看不见的因果线。
因为因果太重,已然变成了黑色,仿佛是用刀生生刻在了他手心上。
祖凤铃压制了因果孽力,却依然无法阻止因果线继续蔓延。不久之后,因果线牵连全身,他即将入生死劫。
这方天地并不愿意接纳混沌神魔,曾经的神魔都已经以各种方式融入这方世界,只有他不肯改变。
这一次生死劫,是他最后的机会。
生便神魔合一,从此超脱,与天地同寿。
死便身死道消,不存于世。
宿月,会是他的劫吗?
宿月回到营地的时候,守城仙兵如假人一样,面无表情地目送她进去,一句话都没有多说。
她猜测,大概已经有人警告过他们了,所以他们才会这样一副不听不问的模样。
知道的太多,对他们而言,未必是好事。
她确实有些冲动了,不过当时无法控制情绪,根本没想那么多。
此刻,南溟已经不在城门口,之前她与宿月的对峙,虽然只有寥寥数语,但宿月的几句话,已足够使她丢尽脸面。
如果换成宿月,大概会连夜离开沉世渊,这辈子都不会再来这里。
宿月猜对了,南溟确实已经离开,她甚至没有等玄苍回来。被那么多人看到了自己最狼狈的一面后,她丢不起那个脸。
趁着夜色,宿月悄无声息地回到自己营帐。
她换下布甲,躺在简陋的木板床上,今夜发生过的一切,如同一幅幅画卷,在她脑中一寸寸的闪过。
南溟的脸,玄苍的脸,面红耳赤的争执,情绪的崩溃,每一样都那么的让人疲惫又难过。
她以为自己会为此纠结很久,然而不过半刻钟,她便闭上眼,沉沉睡了过去。
难过也需要力气,她已经太过疲惫,连难过的力气都没有了。
宿月做了一个梦,梦里,她见到了明苍。
那时候的他还很年轻,却已经是元婴期的高阶修士,他少年成名,手中沾了不知多少魔修的血。
那一年,玄天宗的掌教真人登临大乘,光发请帖举办法会,掌教师伯和师父带着她以及数位同门去玄天宗观礼。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明苍。
传言里的玄天宗大师兄,面对魔修时心狠手辣,没有人能从他手里逃走,以至于许多魔修听到他的名字便闻风丧胆。
宿月一直以为他应该是个凶悍的,一眼就能吓哭小孩儿的狠厉模样。
谁知当日来迎接他们的,却是位容貌俊美,温文尔雅的年轻男子,他微笑时候的样子,不知多少人红了脸。
宿月当时也看得有些呆,不止是她,其他师姐妹们都和她差不多。
明苍含笑看过来,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看谁。
她和明苍唯一一次单独相处,是因为玄天宗的剑崖。听说明师兄总是在剑崖练剑,她便被师妹拉过去找了一圈。
练剑的师兄没见到,见到的都是目的一样的其他门派的女修。
师妹被剑崖上那块满是剑痕的试剑石吸引,一群人在研究,哪一道剑痕是明师兄留下的。她却被从崖壁上长出来的几朵蝴蝶花夺走了注意力,这些花五颜六色,似乎与她印象里紫色的蝴蝶花不太一样,她甚至还趁人不注意,偷偷摘走一朵粉色的。
回去后,她把蝴蝶花移到花盆里,打算用灵力催出根系,到时候带回去,也算是玄天宗特产了。若是遇到些不差钱的师姐们,说不定看在它长在明师兄常去的剑崖旁,还会给出大价钱。
名字她都想好了,明师兄的伴生花,十分值得卖出高价。
谁知,她刚把花种下去,丢了花的苦主就找上门来。
他一身青衫落拓,束发的银冠亮的要闪瞎她的眼睛,他面含微笑对她说:“师妹,我来取我的花。”
宿月只能依依不舍地把可能价值几十块灵石的蝴蝶花还给对方,一直到离开玄天宗的那一天都还在心疼。
回到门派后不久,师父找到她,说玄天宗有意联姻,问她愿不愿意嫁给明苍,如果不说话,就当她答应了。
宿月没说话,因为一直到成亲那日,她都还在震惊着。
后来,便是成亲。
成亲那日,许多玄天宗女弟子的哭声比喜乐的声音都要大,他就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站在大殿之上,穿着一身红色喜服,含笑望着她。
宿月那时候没有多少欢喜,只有满心慌张,她马上要成亲了,可她觉得自己没准备好。
回头看了看,身后都是人,逃婚的路都被堵死了。
她甚至还没弄明白,明苍为什么非要娶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