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空气一静。
漆夏进食的动作一顿,下意识“啊”一声。
陈西繁:“你不愿意?”
“没有。”
老实说,漆夏也觉得目前这个一室一厅的房子有点小,以前一个人住倒没什么,但现在陈西繁经常过来,他个子高,往屋里一站,漆夏都担心他迈不开腿,再加上蛋糕爱捣乱,满屋子跑,漆圆时不时过来吃饭……
而且,每次陈西繁下班后,从机场开车到市区找她,确实很麻烦。
像现在一样,每天早起能看见喜欢的人,和喜欢的人一起吃早餐,想想都很幸福。
漆夏问:“那住在哪里呀?我们工作地点距离挺远的。”
陈西繁支着下巴,笑了笑,“就住在杂志社附近,方便你上下班。”
“可是你不方便啊。”
“我开车,没什么不方便的,而且航司也有员工住市区,每天早起就是了。”
漆夏摇头,“还是别了,找个折中的位置吧,不然你太远了。”
“那以后你也开车上班,方便一点。”
漆夏答应了,“好。”
杂志社非京籍的同事,买房都是买在五六环,每天开车上班三十分钟左右,漆夏想了想,自己也能接受。
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互相体谅,她不想陈西繁任何事都迁就她。
同居的事就这么定下了,送漆夏去上班后,陈西繁就抓紧时间看合适区域的房子。
今天的工作非常多,漆夏上午和下午都在外面跑采访,四点多回杂志社整理采访内容,顺便与住在五六环的几个同事交流通勤心得。
她记着和赵湘琼的约定,五点,下楼去咖啡厅。
刚进咖啡厅,漆夏就撞到一个短头发的女人,她低声道歉,对方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颤声:“夏夏——”
熟悉的声音。
漆夏抬头,时隔九年,再一次见到了赵湘琼。
太久没见了,一时间漆夏没敢认。她记得最后一次在文化馆见面,赵湘琼一身名牌,脚踩高跟鞋走路摇曳生姿,而现在,她却满脸憔悴,甚至剪去了她曾经引以为傲的长发。
落座后,漆夏点了两杯拿铁,开门见山地问:“你找我什么事。”
“我……”赵湘琼越发局促,笑说:“也没什么事,就是前两月和漆兰静联系上了,问了她,才知道你也在京市,所以想见见,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我挺好的。”漆夏言简意赅地回答,然后沉默着,不知该说什么。
场面僵持。
赵湘琼再次开口,看着她眼里泛泪光,“我知道,当初我扔下你和阿圆改嫁,你肯定是怨我的,可当时我怀孕了……”
“我知道。”漆夏没什么耐心,“都过去了。”
“那你还怪妈妈吗?”赵湘琼自顾自说起这几年的遭遇:“你继父受贿,前几年进去了,现在我一个人带着孩子,日子平平淡淡,我才知道,无论怎么样,能和家人在一起,就是最好的。”
赵湘琼的二婚丈夫是市直某单位的领导,前几年犯了事,家里大部分财产被收缴充公,现在她和儿子还被限制高消费。
漆夏安静地听着,表情无波无澜。
她抿一口拿铁,从包里拿过一只袋子,递过去:“里面有两万块,当年我说过,会还你的。”
赵湘琼僵在了原地,表情越发羞愧:“我……我不是来跟你要钱的。”
“拿着吧,我不想欠你。”漆夏始终没什么表情,看她的目光像看一个陌生人。
赵湘琼抹眼泪,“所以,你还是恨我的,不肯原谅我。”
漆夏垂着眼睫,喝完半杯咖啡,才出声:“我一直很感激姑妈,很感激当时收留我的陈奶奶,如果没有她们,我可能早就辍学去打工了。”
赵湘琼动了动唇,但漆夏没给她开口的机会,“你和爸爸离婚后,我和阿圆从来没怪过你,因为我们相信,和你是一家人,你一定会回来看我们的。”
“但是……但是那次在文化馆,你让我……以后不要再去找你了。”
“那时候,我很害怕,姑父脾气很差,每说一句话,我都要想很久,他们让我做的事我不敢不做,生怕被赶出去,甚至听到姑父和朋友说,想把我嫁出去要彩礼,我都不敢反驳。”
寄人篱下,能有口饭吃,能有书读就不错了,还奢望什么呢?
青春期的她,每天自我怀疑,觉得自己太差劲了。
可是那天,大雪飘落,世界一片白色,有个男孩子对她说:
漆夏,你已经很好了。
在她最自卑,最灰暗的日子,那个人就像光一样降临,所以她记了他很久很久。
赵湘琼低声:“对不起,夏夏……”
“没必要对不起。”漆夏笑了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这些年没有你的关心,我和阿圆也好好地长大了,以后也会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