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朗,你救救我。”一片虚无的黑暗中,只能听见男人沙哑破碎的嗓音,“我好害怕,好难受,游书朗你救救我。”
没有人回复,像沉入水中的女人一样沉默。
除了樊霄自己的喘息声,一切都安静的令人绝望。
蹦!蹦!蹦!撞击墙壁的声音再次响起!短暂清醒后的樊霄,再次跌入了噩梦的深渊。
可这次他的梦中不但有旧时人,还多了一个游书朗。
“书朗,求你回来!你真的不管我了吗?你说过你爱我的,你说让我不要害怕这一切,你说你会保护我!”
声音从祈求逐渐转为狰狞狠戾:“你为什么说话不算话?!你的爱就那么轻飘飘的吗?说爱就爱,说不爱就不爱了?!你不是菩萨吗?你不是善良吗?那为什么抛弃我?!”
满室的血腥气味儿中,男人疯狂的怒吼:“游书朗,谁准你离开我了?!”
发泄似的怒火过后,男人的呼吸声也弱了下来,狭窄的空间内,似乎只能听得到鲜血滴落在地面上的声音,滴答,滴答。
直到一切陷入了寂静。樊霄从一片黑暗的虚空中,看到樊泊、樊余乘坐的汽车已经驶离;女人缓缓地沉入深暗的水中;游书朗也丢下棒球棍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去……
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海水越涌越高,樊霄慢慢的闭上了眼睛,想到,我终于可以如愿以偿的死掉了。
蓦地,一串刺耳的电话铃音划破了静滞的空气。
樊霄骤然睁开了双眼!
几乎被血糊住的眼睛看向扔在不远处的手机,手机屏幕散出的微弱光线,将半身血色的樊霄映得如索命的厉鬼一般。
他伸出颤抖手,展开手臂,拿过电话,看着屏幕上跳跃的文字,浑浊空洞的目光乍现光芒。
轻轻扬眉,清了几下嗓子,让声音恢复如常,樊霄滑开电话,礼貌谦和的叫了一声:“黄总。”
游书朗申请的宿舍是个两人间,他的室友是药厂的普通职工。
20多岁的小伙子,见到游书朗总有些战战兢兢,不是不怎么说话,就是总往隔壁宿舍跑。
游书朗是企业的中高层管理者,而在宿舍楼中住的基本都是普通员工。进进出出,来来往往,尽管游书朗已经表现得十分平易近人,可大家见了他,还是像见到了教导主任一样,上一刻还欢欣雀跃,下一刻便鸦雀无声。
游书朗也有些无奈,计划着出去与人合租,找个不认识、不相干的人,倒是可以避免这样的尴尬。
不过这又是一笔费用,最近的他,手头并不宽裕。
趴在老旧的阳台上抽烟,游书朗向一个旧的不像样的肥皂盒内弹烟灰。天气逐渐转暖,阳台开裂的水泥缝里钻出了几根小草,却不知被哪个讨嫌的麻雀啄了,豁牙露齿的难看极了。
口袋里的电话响了起来,游书朗吸尽了最后一口烟,将烟蒂按灭在肥皂盒中,才取出手机。在看到电话上的名字时,他露出了一个不自觉的浅笑,接通电话,叫人:“黄老板。”
黄启民爱茶,他与游书朗约在了一间老牌茶坊。
两个人看起来很亲厚,游书朗扶着胖胖的黄启民落座,亲手给他斟了茶。
“这是我从厂长办公室顺出来的顶级铁观音,您尝尝。”
还带着些凉意的早春中,黄启民也要掏出手帕擦擦额头上的汗水,他笑得像尊弥勒佛:“好好好,我尝尝这茶有没有小贼的气味儿。”
游书朗笑着坐在对面,点了几样佐茶的坚果点心。
黄启民喝茶的时候,一双被肥肉挤得变小的眼睛一直看着游书朗。
“气色怎么这么差?”他放下茶杯,“年前见你还没这么瘦?”
游书朗剥了几颗榛子推到黄启民面前,轻轻带过话题:“老师,您在电话里说找我有事,什么事?”
黄启民果然被他带偏了,小眼睛顿时眯成了一条缝,向前微微探身说道:“想请你参加我的科研团队。”
游书朗一怔:“邀请我加入科研团队?”
黄启民点点头:“年前给你发的资料你有认真看过吗?”
“您是说金银花饮?”
“对,就是这个项目。”喝了热茶的黄启民又用手帕擦了擦汗,“现在我们打算优化工艺,生产上市。”
“不与其他药厂合作?不走otc渠道?”
“不合作,打算用我们自己‘长岭’的牌子。”
游书朗见黄启民眼中放了光:“只要能把这个项目做起来,让长岭这个品牌在市场上立住脚,我们手中其他的项目就可以相继上马,继续加持这个品牌。”
此时,黄启民的双下巴都能看出得意的神色:“投资方说了我们依托长岭大学科研团队的名号,只要营销得当,是很容易将品牌做起来的。”
“投资方?”游书朗问道,“有资本介入了?”
“是,不然我们哪有钱?再说咱们只懂研发,也不懂销售啊。”黄启民目有期盼,“书朗,你是我最得意的门生,回来吧,帮帮老师。”
游书朗眼中划过一瞬的光彩,却在思量过后缓缓压了下去:“老师,我现在的工作……”
“书朗,你做办公室主任实在是浪费了你的才华。虽说你做的也很出色,但我知道你志不在此,当初若不是急着赚钱贴补家用,我这边又实在穷的很,给不了你什么像样的工资,你怎么能连研究生都不读,就跑出去匆匆找一个专业不对口的工作?”
黄启民指指游书朗的胸口:“扪心自问,你喜欢这份工作吗?”
游书朗饮了一口热茶,才无奈的笑道:“不算喜欢。”
他说的是实话。办公室主任的工作没什么不好,游书朗人情练达、处事老道,做起来也得心应手。
却不喜欢,甚至有些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