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见弓弦“嘣”的一声,长箭离弦,三箭齐发,他又在原地怔愣了片刻,随即一边大步向前走去,一边射箭速度越来越快。
“咻”,秦见祀正反手砍下一剑,血色半溅上面时,身后人随之被箭射中倒下,他抬起头,看见贺子裕握着弓大步走来。还没等看清,身边又袭来一人。
噗嗤,剑刺入腹中狠狠拔出,秦见祀头也不回地杀了上去,怒斥道:“回去!”
贺子裕箭已经射完了,然而他没有走,而是拔腿冲了上来。
砰然间,贺子裕搭上秦见祀肩膀猛然旋身一踢,踢开飞身袭来的杀手,与秦见祀后背相贴,贺子裕意识很清醒,但是手脚却不受自己控制,他好像突然有了无穷力量,拿起地上剑和秦见祀一同冲了上去。
踏步前刺,回身撩刃,提膝跨步间衣袂扬起,配合无间。
长剑挥斩过,血迹也溅到贺子裕的面上,温热蜿蜒地往下滴去,他看着自己劈剑踢人,有些恍然,这还是他吗,这么厉害?
贺子裕于是一鼓作气,三两下扎起袖子,迎剑点地而去,倏然间,冷箭袭来。
噗嗤一声,秦见祀手攥住箭身,然而还是晚了一步,半个箭簇没入贺子裕胸膛前。
秦见祀瞳孔一缩,看着贺子裕一下闷哼,踉跄往后倒去,他连忙斩断半根箭身,半抱住倒下的人。
“陛下……”
这下,干扰贺子裕掌控身体的力量一下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钻心般的痛意强烈席卷而来,贺子裕唇色猛然变得苍白,紧紧盯着秦见祀。
他攥上秦见祀衣裳,想要张口却疼得说不出话,只能咬着牙咧开唇。
这个恩情,够大了吧。
“贺子裕!”秦见祀急急喊道。
“朕没事……”
他随即眼前一黑,巨大的虚弱感涌了上来,将他吞噬殆尽。
·
訇然。
一切都暗了下来。
“野鬼,”有条模糊的身影半跪在黑暗里,歉疚地看着他,“我不是故意让你受伤的,我只是想护住兄长。”
贺子裕有些恍然。已经快忘记了秦见安在他身体里的事实。好在秦见安的力量确实不强,做不出过分的事情。
“公平交易,不必愧疚。你救你的兄长,我收他的人情。”
“我真的绝无恶意,”秦见安垂下眼睫,慢慢靠近,“这些年我一直受到兄长执念的温养而成长,但也因为兄长的强大而无法靠近,我已经快要消散了,只想能离他再近些。”
“这就是你藏身于此的原因?”
贺子裕警惕后退一步,突然觉得小皇帝这副身体也不好,像一具容器谁都能来掺一脚,令他十分不爽。
秦见安又不动了,抬起眼哀伤地看着他,眼中又夹杂着羡慕。“兄长不知道,可是我都知道。”
“知道什么?”
“我看见了,其实你一直都是在利用他,”秦见安低下头,又仔细思考了一会儿,看起来仍旧不是很清醒的样子。“他一直以为你心悦于他,其实是你在畏惧他,你看见他被围攻,第一时间就想要跑。”
“我没有啊,你可别胡说八道。”
“那你真的心悦我兄长?”
贺子裕对上秦见安的眼,忽然一阵心虚。但是他允许秦见祀对他做那些事情,纯粹出于获取利益与不得不屈服的表现,倘若秦见祀真的理解错了意思……
那可就太好了,他也省得找旁的理由来搪塞秦见祀。
“你还小,你不懂。”贺子裕拍拍他肩膀,语重心长道,“我们都是这般的。”
“我要告诉我兄长,你就是在骗他。”秦见安定定地盯着贺子裕看,“他一定会把你绑起来,关起来,他不会再对你这么好。”
“你敢。”
秦见安猛然冲了上来,但这回贺子裕已经有了防备,不会再如此轻易地让他侵占身子。他手狠狠一挥,就将秦见安的残魂束缚起来。
“我要告诉我兄长!”秦见安大叫道,“他如果知道你这样对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长不大的小屁孩,还有五天就消散是吧,”贺子裕松了口气,插腰看着,“你没有机会了。”
·
许久之后。
贺子裕睁开了眼。
耳边传来了熟悉的绵长哭声,他已经身处皇宫之中,转过头,就看见许久不见的王总管正跪坐在床边抹眼泪。
“王孝继。”贺子裕平静地转回头。
“哎哎陛下,陛下你醒了?”王总管急忙撑着膝盖挪近,“陛下您总算醒了,御医这都来瞧了三茬了!”
“哭得真难听。”
“都怪老奴这张嘴,”王总管拍了拍自个儿嘴巴,又哭又笑,“陛下醒了比什么都好,老奴这就去领罚,这就去领罚……”
“回来。”贺子裕嗓音沙哑,胸前钝痛感仍然连绵着,密麻泛入骨髓般地疼,他想到自己如今还要受秦见安的掣肘,就万般不爽。“朕伤得如何?”
“陛下万福,太医说这伤于性命无恙,只是失血太多,”王总管啰啰嗦嗦地交待着,“听闻围猎场里出了刺客,老奴急急忙忙就赶过去了,结果看见摄政王一身是血地抱着陛下骑马回来,真是承蒙先皇庇佑,还好陛下福大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