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刚来的时候,陆政安瞧着两位嬷嬷眼生,只当是季老夫人身边换了新人伺候。竟没想过这两位嬷嬷,特意是为宋淮书准备的……
产婆化龙镇自然也是能找得到的,但是心里总是有些忐忑。毕竟生孩子风险太大,陆政安自然不敢拿宋淮书和孩子的安全去冒险。
而季家财大气粗,能被季老夫人看中的稳婆,自然也不是寻常人家能比的。如此一来,即便是陆政安不想和季家有过多的牵扯,可他这一回却怎么也张不开嘴去拒绝。
对于想到这里,陆政安心中不禁五味杂陈,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握着宋淮书的沉默片刻,最终只能硬着头皮将人收了下来。
“我和淮书谢谢老夫人。”
见陆政安躬身对自己行礼,季老夫人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伸手将陆政安扶起,看着他与记忆中小女儿有些相似的眉眼,笑着说道:“这两个人我可不是白借给你的,作为酬劳,我觉得你这儿风景怡人,想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你看如何?”
陆政安没想到季老夫人竟然会提出这么样的一个要求,下意识的看向同样一脸吃惊的宋淮书,一时间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答应。
“这……我家条件着实有些简陋,老夫人金尊玉贵如何能够适应?”
知道这个问题陆政安不好开口,于是,宋淮书便主动顶了先。只是他话虽然说出来,其实心里也明白,季老夫人若是真的在意这些,怕也不会提出这个条件了。
“嗨哟,别看季家现在如此显赫,我年轻的时候可也没少跟着你们外祖父吃苦受罪。而且你们家有房有床,我一个老婆子怎么就不能适应了?还是说你们压根儿就不想让我在这住?”
虽然季老夫人说中了陆政安心中所想,可他也知道不能实话实说。“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条件简陋,实在是怕委屈了老夫人。”
季老夫人瞥了一眼陆政安的表情,表情似是不耐烦的挥手道:“行了,既然不是这个意思,那我今儿就住在这儿了。你们该忙什么忙什么去,我在这溜达溜达。”
听季老夫人这么说,陆政安和宋淮书心中不禁一阵无奈。求助的看向张嬷嬷,希望她能劝说一下老太太,让她回心转意。
然而张嬷嬷看着两人的目光,立在季老夫人身后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也没有办法。
见状,陆政安也没了办法。无奈的叹了口气,也只能随她去了。
看了下时间已经是酉时初了,陆政安想到还在外面忙碌的众人,示意他们把手上的活儿干完就可以先回家了。众人应和了一声后,便都各自闷头忙活去了。
……
陆政安家的房子虽然在村里是数一数二的,可是也住不下季老夫人带来的这么多人。就在陆政安和宋淮书商量着,季家的这些下人该如何安置的时候,季老夫人对着众人挥了挥手,除了张嬷嬷和两位稳婆之外,其余人等就被车把式赶车送回了镇上的客栈。
看着老夫人如此举动,陆政安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让宋淮书陪着老夫人说话,陆政安在张嬷嬷的帮助下将晚饭做好,几人沉默着吃完,便忙去给老夫人收拾房间去了。
与陆政安和宋淮书房间相对的西间,曾是原身父母的房间。
先前重修过房子,但是里面一应摆设陆政安仍像以前那般丝毫未动。虽然并未有人居住,好在有宋淮书经常打扫,倒也并不脏乱。
陆政安从柜子里翻出两床干净的被褥给老夫人换上,怕屋里进了蚊虫,陆政安燃了艾草仔细的将屋子里每个角落都熏上一遍,这才放心下来。
季老夫人同宋淮书坐在院子里一边乘凉,一边看着陆政安为她忙前忙后,眼神里满是欣慰。
“政安平时也是这般细心?”季老夫人摇着手里的蒲扇,笑着问宋淮书道。
听到老夫人的问话,宋淮书下意识的看向了端着艾草出来的陆政安。“嗯,不光细心,对人也很是体贴。自从认识他以来,但凡同他来往的人,从未有人说他不好。”
闻言,季老夫人看了宋淮书一眼,叹息一声后,似是意有所指的开口道:“这般玲珑心窍的人,埋没在这乡野委实有些可惜了。”
宋淮书听着季老夫人的话,心中不禁一跳。但仍是强自镇定的勾了勾唇,笑道:“老夫人此言差矣,只要是明珠总能散出光华。政安虽在乡野,但他能踏实上进,而且能带着村里吃不饱肚子人家餐餐有饭吃,我觉得这些已经足够了。”
宋淮书话音落下,便看到季老夫人的眼神落到了自己身上。只是那眼神有些凌厉,与寻常大为不同。
见状,宋淮书心里不禁有些慌乱。紧张的握了下拳头,正在思考自己究竟是哪句话说错了的时候。季老夫人却又放缓了脸色,将脊背依靠在小竹椅上,抬头望着浩瀚的星空再次叹了口气。
“你说的没错,只是可惜,这么好的孩子偏生了一副固执性子。否则……”
季老夫人言到此处便把剩下的半句给咽了下去,宋淮书虽然好奇季老夫人嘴里那半句不曾说完的话,可直觉告诉他,有些事情还是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好。
于是,宋淮书等到陆政安帮季老夫人收回好房间,看着她安寝了之后,便同陆政安一起回到了自己房内。
因为月份太大了,宋淮书自己洗澡不方便,便一直由陆政安帮忙。起初的宋淮书还有些不习惯,但是后来次数多了,倒也不像先前那般害羞了。
轻轻的托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宋淮书侧头看向正帮自己擦拭后背的陆政安,想到方才季老夫人在院子里同他说过的话。犹豫了一下,还是同陆政安说道:“方才你帮老夫人收拾房间的时候,她曾经跟我说了几句话,我总觉得她话里似乎还有别的意思。”
“她跟你说了什么?”陆政安用手巾帮宋淮书后背上的水珠擦干净,转身拿了旁边放着的里衣递给了他。
宋淮书接过里衣,并没有着急往身上套,而是转过身将季老夫人对他说的话,尽数给陆政安复述了一遍。
待说完之后,宋淮书拧眉看着陆政安问道:“你说老夫人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陆政安早在上一次季老夫人过来的时候,就已经从她话风里明白她是什么心思。只是当时陆政安并没有任何表现,老夫人只当是他没听懂,便也只能作罢。
如今陆政安听完宋淮书的复述,心里已然明白了季老夫人跟宋淮书说这话的用意。不过是想借宋淮书之口,再来试探他的心思罢了。
只可惜,他实在无心去季家蹚他们家那潭浑水,季老夫人的期望也注定要变成失望了。
“估摸着就是随口说说罢了。”陆政安伸手捏了捏宋淮书的脸,挑眉笑道:“老夫人就是看我太能干,忍不住想夸我而已。再说了,季家人才济济,老夫人还能让我去他们家当家做主?行了,赶紧把脚晾干上床睡觉吧。老早就看你眼皮打架了。”
说完,陆政安低头在宋淮书的脑门儿上啄了一口,这才转身去把地上的水盆端到外面。
宋淮书一边默默地穿着衣裳,一边思考着陆政安,觉得他说的也不无道理。随即,抑制不住的打了个呵欠,这才起身上了床。
……
等到陆家村众人来陆政安家上工的时候,只见季老夫人穿着一身细棉布衣正带着张嬷嬷在门口散步。看到众人过来,便笑着主动同他们打了声招呼。
然而,此时的季老夫人虽与寻常的老太太看起来没什么区别,但是对方通体的贵气与压力,却是身上的布衣掩饰不住的。
虽说季老夫人面对众人时,表现的和蔼可亲,但陆家村众人依旧不敢太过亲近。
见状,季老夫人也不以为意,仍是想寻常老人家坐在树荫下,手里轻轻摇着蒲扇看着众人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