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秉安脸上带着面具,看向躲在屏风后面,只露出一颗脑袋的蔚姝,小姑娘杏眸洇湿可怜,眼睫上挂着泪珠,一颤一颤的,看的他心尖泛起密密麻麻的疼意。
“过来。”
谢秉安轻扬下颚,面具下漆黑深邃的眸紧紧锁在她身上,没有移开片刻。
蔚姝紧咬着下唇,听着面具下偏暗色的声音,和温九真的很相似,相似到她肯定的认为,站在对面的谢狗就是她等了一天的温九,见他朝这边走来,蔚姝吓得连连后退,倒在身后的倚榻上,刚想要起身逃避时,却被对方高大挺拔的身躯覆盖。
“宁宁等的不就是我吗。”
谢秉安攥住蔚姝挣扎的小手压过头顶,浸着雨夜凉意的手指划过她的脸颊,在她耳廓吐着灼/热的气息:“宁宁走这一步棋,不就是为了逼我现身吗,我已经来了,宁宁躲什么?”
蔚姝挣扎的小手停住,瞪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近在咫尺的面具。
“你、你放手!”
她努力挣扎,谢秉安力道松懈,看着蔚姝抽出一只手朝他脸上伸来。
一张面具隔着一道秘密,一道蔚姝被隐瞒许久才得以窥探到的秘密,她捏住面具边缘,轻颤的手心竟是比面具还要冰冷,手上用力,她期盼已久想要摘下的面具终于从谢秉安脸上脱离。
一张熟悉的,清隽冷俊的容貌,意料之中的撞入蔚姝眼底,看着那熟悉的眉眼和男人眸底惯有的凉薄,蔚姝手中的面具脱落,坠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所有的一切都得到了解释。
难怪在尚书府,蔚昌禾每次寻温九麻烦时,东厂的人都会及时赶到。
难怪温九那般的神通广大,那是因为他根本不是从鬼市出来的奴隶,而是实实在在的,权势滔天的掌印,这天下能瞒得过他眼睛的事,少之又少。
可以说,几乎没有。
她就像一个跳梁小丑,在谢秉安与温九之间反复横跳,而他就像高高在上的神,睥睨着她的可怜,可笑,愚蠢!
什么温九,什么鬼市,什么为了她入宫做太监。
统统都是假的!
从一开始,她就是谢秉安眼里的笑话。
她依赖温九,喜欢温九,到头来那人是杀害她外祖父一家的仇人!
“啪——”
响亮的耳光在殿中消逝。
谢秉安未动分毫,脸上传来清晰的红热,他只是问:“手疼吗?”
蔚姝咬紧唇畔,朝着谢秉安的脸再度扇下去,随着巴掌声落下,她也崩溃绝望的哭泣:“为什么是你,为什么偏偏是你!”
“你个骗子,你滚,你滚啊——”
蔚姝费力挣扎,哭的抽噎,纤弱的身子几乎揪成一团。
她眼里泪水涟漪,染湿了因愤怒绝望的脸颊,手指紧紧揪着衣襟,想要逃离眼前的真相,这一幕就像是一把刀生生剖开蔚姝的心脏,将鲜血淋漓的真相摆在她面前,让她看穿眼前之人的伪装,也彰显出她是多么的可笑,愚蠢,竟然对杀害亲人的凶手动了不该有的情。
谢秉安将蔚姝用力抱进怀里,掌心贴着女人单薄颤抖的脊背,埋在她的颈窝,无声的陪着她,无论蔚姝怎么对他拳打脚踢也不曾放开。
肩上传来刺痛,谢秉安薄唇紧抿,未动分毫。
蔚姝用力咬住谢秉安的肩,直到唇齿发酸,嘴里有了血腥味才松口,她用力捶打谢秉安的肩,哭的颤颤不已:“放开我、放、放开……”
“宁宁。”
谢秉安亲着她湿漉漉的眼睫,语气里充满了细密的心疼与愧疚:“别哭了。”
蔚姝盯着他,咬牙说了三个字:“我恨你!”
她眼底不再有对温九的依赖与喜欢,也不再有见到他时,笑语嫣然的娇羞,拨开潮湿的水雾,看见的只有一双浸满冰冷仇恨的眼睛,像是一把利刃,穿过谢秉安的心脏。
东冶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主子,燕王与郑大人朝承乾宫过来了。”
谢秉安扯下外衣罩住蔚姝娇小单薄的身子,左手臂搂着她的臀部下方,右手掌在女人的后颈,将她按在怀里,抱着她走出承乾宫。
外面又飘起了雨点,砸在谢秉安的泛着微热的脸上。
蔚姝听着外面淅沥的雨声,再度咬上谢秉安的肩。
她咬的牙齿酸困,唇齿间泛起血腥味也不想松口,她要谢狗跟着她一起痛,可是男人的皮肉跟铁打的一样,她齿根发疼,对方却毫无所觉似的,抱着她继续走。
云芝站在廊檐下,看着从眼前走过的谢秉安,瞪圆了一双眼睛。
他他他他他竟然真的是掌印!
看着东冶与廉公公毕恭毕敬的跟在谢秉安身后,看到被谢秉安抱在怀里的小姐,云芝怎么也不敢相信,平日里寡言少语,神通广大的温九,竟然真的是传闻中心狠手辣,无情冷血的掌印大人!
走出承乾宫,狭长的宫道上走来几人。
为首的正是燕王与郑文兵,跟前侍候的人为他们撑伞。
燕王看向走在雨幕中,怀里抱着一个人的谢秉安,那人虽被谢秉安的外袍罩的严严实实,可看身形便知那是个女人,还是从承乾宫里出来的,想来应该是被陛下厌弃的女人,只是,他竟不知,谢秉安一个阉人,竟还懂得怜香惜玉?
燕王眯眸,想透过蛛丝马迹看到他怀里的女人是哪个宫里的妃子,郑文兵也好奇的低声问:“王爷,掌印怀里抱着的是谁啊?老臣可没听说过掌印在宫里有对食。”
宫里太监有对食的事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大家都心知肚明,只要不闹到明面上,主子们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可像掌印这等身份的,即使把对食身份摆到明面上,也无人敢置喙一句,就算是当今陛下,怕是得高兴的把宫女塞到巡监司去。
燕王冷笑:“我还以为他谢秉安一个太监,当真会清心寡欲,原来同旁人一样,都想尝试一番鱼水之欢。”
郑文兵想到谢秉安是个太监,心里忍不住嘲讽。